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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梗海棠，“缀枝作花，磬口深红，新正即开”，为云南人的春节增色不少。图片/赵嘉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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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昆明，赏花有讲究：圆通山的樱花、海棠，黑龙潭的梅花、杜鹃 ，郊野公园的桃花，昙华寺的玉兰与木瓜。

昙华寺在昆明城东，因园中优昙花得名。明代云南“李时珍” 兰茂曾在此悬壶济世。

搞中药的兰茂在汉语语音研究贡献颇大，他的《韵略易通》记录明朝初期官话的语音面貌。其中有《早梅诗》一首：

东风破早梅，

向暖一枝开。

冰雪无人见，

春从天上来。

四句二十字，一字代表当时官话的一个声母，成为现在普通话21个声母的前身。

(昙华寺瑞应塔，曾是昆明的“高层”建筑之一，那时站在塔顶可俯瞰整个城市。)

昙华寺有兰茂园，回廊墙壁，镌刻兰茂诗词。回廊之外，瑞应塔下，一片木瓜，火红如霞。

木瓜花，很小就识得。那时隔壁一邻居，深宅大院，养着凶恶的狼狗。邻居爱捯饬花草，春节前，院子摆上木瓜的盆景：光秃秃色树干扭曲如龙，正红色的花朵紧贴在枝丫上，枝丫各处还有尖刺。

此时，恶狗狂吠，铁链撞击地面叮当作响。我爹跟邻居寒暄，我蹲在盆景前寻思，如何绕过木刺摘朵花下来，尝试几次最终还是放弃。

后来，去各处公园，春节前，都会摆上木瓜的盆景，几枝猩红，带来阵阵暖意。

（“海棠”的外延比较混乱，贴梗海棠、四季海棠、木瓜海棠......只因花朵跟海棠接近便都叫了海棠。云南人把“贴梗海棠”叫木瓜花，反倒显得专业。）

好花难比木瓜红。木瓜花的颜色属正红色。正红的花色，似乎不多。中国人喜欢大红大绿，在云南，木瓜绽放正值春节，这正红的花无疑是当地人“时花”的最佳选择。

木瓜花吸引蛋定君的，并非这正红，而是花瓣的质感：厚实不单薄，如玉石雕刻，硬朗中透着温润，正好弥补大红的俗艳。

（所谓“贴梗”，花朵没有花柄，贴梗而生。这是木瓜属植物典型特征之一。）

古人将木瓜花叫贴梗海棠，与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归为一类，有“海棠四品”一说。

古人只觉四种花长得像海棠就生硬凑成一家，也不问下木瓜是否同意。现代植物学的话语，西府海棠、垂丝海是一家，在蔷薇科苹果属；木瓜海棠、贴梗海棠是一家，在蔷薇科木瓜属。

其实细看，四种“海棠”的差距挺明显：

看花朵，西府、垂丝有长花柄，尤其垂丝，木瓜、贴梗，花朵紧贴枝丫；

看果实，西府、垂丝结的迷你普拉斯的苹果，木瓜、贴梗结的硬邦邦的木瓜，云南方言的说法，拿去打狗，狗都疼得嗷嗷嗷；

再有，贴梗、木瓜，枝干有短刺，西府、垂丝则无，如此大的差异没注意，只能说古人粗心。

（云南四季从不缺鲜花与蔬果，以木瓜花入清供，滇味十足。图片/赵嘉鸿）

“木瓜海棠”与蛋定君写的“木瓜花”又不是一回事。尽管一家姐妹，木瓜海棠以粉白为主，云南人叫“白花木瓜”；云南人的木瓜花，古人的贴梗海棠，走的大红路线。一个像林黛玉，一个似薛宝钗。

（云南人说的木瓜，就是《诗经》名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木瓜，但不是那个黄橙橙满肚子“黑珍珠”的木瓜。这种木瓜，在云南叫“树瓜”“马上坡”。）

如今提起木瓜，现代人比古人还糊涂，自动把木瓜等同于番木瓜，传说美白丰胸英语叫papaya的“木瓜”，在这个真木瓜没落到大部分人遗忘的新时代。

（昆明昙华寺拍木瓜花的游人，感觉人比花多，花比人累。）

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记载：

贴梗海棠，丛生，单叶，缀枝作花，磬口深红，无香，新正即开。田塍间最宜种之。《花镜》云：“有四季花者，滇南结实与木瓜同，俗称‘木瓜花’俗呼木瓜花，其瓜如药用。春间渍以糖或盐，以充果实，概取其酸涩，以资收敛也。”

（《植物名实图考校注》卷二十七 “群芳”）

在云南，木瓜的用途早已超越吴其濬所谓的“药用”与“糖/盐渍”。

在大理，烧鱼；

在临沧，酿干红；

在版纳与德宏，切片蘸辣椒面；

在我家，我妈拿来做醋、放泡菜坛子防腐、炖猪蹄治风湿。蛋定君拿来闻香、清供，剁碎了炒磨肉，牛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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