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石
这是绿水青山,是叔父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漫步竹林,听竹笋拱破地皮的细微声音,听竹叶飘向大地的声响,我想,这些桀骜的竹子,多像我坚强的父辈、勤劳的乡亲,宁折不弯,撑起一方蔚蓝的天空。
这是一片宁静的湖水,说是湖,其实是一座小型水库,说翡翠也行,说祖母绿也不为过,蓝天白云相映着,有野鸭子扑棱棱飞过,到了谷雨时节,秧苗落土,白鹭云集,让人想起“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然而,这种美丽的画面感,六十年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由于过度伐木,植被破坏严重,山体裸露,水源几近枯竭,经常干旱,粮食绝收,饥饿,贫穷,折磨着子子代代的山里人,山里人再也不能守着大山挨饿,过穷日子,他们相信党中央号召,大兴水利,那是一九五八年,异常艰苦的年月,身为安徽省无为县郑河乡爱国村(现为鹤毛镇万年台村)党支部书记的叔父洪乐权,带领千军万马的山里人,顶着粗粝的寒风,勒紧裤腰带,肩挑人抬,“嗨嗬,嗨嗬”的号子声,响彻幽深的山谷。是的,他们,一群土里土气的庄稼汉子,在饥肠辘辘的艰难条件下,硬是在这一处山旮旯,修建了一座水源地,彻底解决了山里人生产、生活用水困难。说起叔父,年长的都知道,叔父瞒着年龄,16岁参加抗美援朝,从长津湖战役撤退复员后,只剩一条胳膊,叔父拒绝了招工入城的优厚待遇,毅然回乡担任了村党支部书记。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植树造林的号角,像一股旋风,吹过江淮大地。叔父再也睡不着了,半夜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他知道荒山秃岭意味着什么,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和责任。村两委会议上,叔父牛劲上来了,一咬牙,拍板了,一个字,“干”。干,才有森林;干,才有绿色。那些日子,天不亮,炊烟升起,叔母烧火做饭,叔父把䦆头磨得锃亮,叔父捧一碗热腾腾稀饭,一仰脖子,碗空了,再抹一抹嘴茬子,一溜烟走了。寒风中,山野空旷,狼在嚎叫,只听见一把把沉重的䦆头,开挖大山的沉闷响声,虎口震裂了,鲜血淋漓。整整一个冬天,叔父没有回过一次家,吃住在山上,衣服破了,自已胡乱地补一补,生病了,熬一点草药。莽莽大山,板结的土壤松动了,一堆堆乱石被撬起来,沉睡了千万年的山活了,不到三、五年功夫,一座又一座光秃秃的大山,就神奇地披上了绿油油的衣衫。那些日子,叔父因为带头造林、日夜操劳,瘦得不成人样,叔母心疼地说,这么折腾,你不要命了,叔父莞尔一笑说,哪有那么娇贵,没事。
山之南,是一片黑魆魆的黑松林,透过挨挨挤挤的树梢,阳光斑驳、嫩绿,洒向湿漉漉的草丛与毛茸茸的苔藓。林子里,不时有几只画眉,飞来飞去,婉转的叫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我抚摸着这些苍劲的树干,这些顽强的生命,岁月悠悠,风风雨雨,它们越发坚韧,就像我的故乡、我的乡亲,一代一代,生生不息,血脉绵延。
今天,村里人还清晰地记得,一九九二年那一场山火,来势凶猛,几乎席卷山林,是叔父,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带领几百名村民,用树枝、镰刀、铁锹等简单的扑火工具,硬是坚守了一天一夜,眉毛胡子烧焦了,硬是保住了这一片万亩林海。说起叔父,没人不翘大拇指,这个老军人、老党员,退伍不褪色,对森林有一份特殊的情怀,谁动他的林子,那就是要他的命。有一年,从外地来了一位投资人,要承包这片黑松林割松油,一百万的承包金,在那年月,在这个偏僻的山区,的确诱人,父亲二话没说,断然拒绝了。
“这几年,我们村的农家乐、民宿是越开越多,有些户子,年收入可达二十多万哩!”说到保护绿色生态、发展乡村旅游带来的好处,早已退职,已经九十多岁高龄的叔,那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笑得合不拢嘴,俨然一个无拘无束的大孩子。
叔父老了,但是,他的内心是一片青山绿水。
我也说两句 |
版权声明: 1.依据《服务条款》,本网页发布的原创作品,版权归发布者(即注册用户)所有;本网页发布的转载作品,由发布者按照互联网精神进行分享,遵守相关法律法规,无商业获利行为,无版权纠纷。 2.本网页是第三方信息存储空间,阿酷公司是网络服务提供者,服务对象为注册用户。该项服务免费,阿酷公司不向注册用户收取任何费用。 名称:阿酷(北京)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联系人:李女士,QQ468780427 网络地址:www.arkoo.com 3.本网页参与各方的所有行为,完全遵守《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如有侵权行为,请权利人通知阿酷公司,阿酷公司将根据本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删除侵权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