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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鸦椿的夏天

往山里去的路口有一株野鸦椿，混在杂树丛里，一年里进山好几次都没留意到它，直到夏秋结果，突然就看到了，万绿丛中点点红。

这个时候，也晚了些，不少种子差不多已落了地，只留下紫红色的果皮，阳光透过来，鲜红色，看着艳丽极了。

野鸦椿结的果是蓇葖果类型，刚刚结果稍有点泛红那会儿，它软革质的果皮有很多脉纹，看上去像鸡胗皮，若是在农村长大，处理过鸡，或是见过大人们给鸡清理内脏，取过鸡胗皮，一看就明白。所以它又被叫鸡肾果。这里有个有趣的问题，既然像鸡胗，为何叫鸡肾果，可能只有两广地区的人不会有疑惑。

关于鸡胗和鸡肾，是动物方向的内容，我不是很专业地解释一下。鸡胗非常韧，需要很大力才能将它切开，翻出来会看到里面有很多半糊的食物，基本上可以判定这是胃的功能，事实也是如此，鸡有两个胃，一个叫腺胃，这个是肌胃，听名字大致能区分两个胃的分工，肌胃是一个力量型的胃。我见过鸡胗内有碾碎的稻谷和麦粒，甚至有碾碎的小石子，之所以这么有力，就是因为那层皱皱的鸡胗上皮韧而有力，可以轻松碾磨食物。鸡胗皮不能吃，我们将它鸡胗上剥离下来，取的这层皮可药用，有个响亮的名字“鸡内金 ”。至于鸡肾，在鸡的脊椎那边，凹嵌在骨间，也不能吃，一般会被处理掉，我们大概率没见过，看到了也不确定。

所以鸡胗不是鸡肾，但是偏偏像鸡胗的果被叫做了鸡肾果，这个名词应该是南方人取的。去云南、广西、广东这些地方旅行，用餐时点一盘什么酸辣鸡肾、沙姜鸡肾之类的菜，上来肯定不是鸡肾，而是鸡胗。还有西洋菜鲜陈肾汤，这个鲜肾、陈肾其实是鲜鸭胗和陈鸭胗。

我很喜欢吃鸡胗，一只鸡就一个鸡胗，端上来是要抢的，还好我家兄弟姐妹中，最爱鸡胗的是我，所以爸妈都会把鸡胗还有鸡肝让给我。一只鸡能分到鸡胗，外加鸡肝，剩下整只鸡我都可以让出来，一点也不会觉得吃亏。

野鸦椿还有不少形象的别名，我的一个四川朋友说，他们那儿叫它鸡眼睛，我说怎么就叫鸡眼睛了呢，他说那个果刚刚裂开的时候，里面的黑色的种子露出来一点，看着像鸡眼睛。为此，一年后的夏天，我再次见到野鸦椿的时候，还专门找过刚裂的果，确有几分像鸡眼。其实这个蓇葖果完全裂开，种子未落时，看着更像他们四川三星堆出土的千里眼青铜造像，是眼睛凸出眼眶的既视感。

鸡胗或鸡眼都是形象的名字，偏偏正式的名字野鸦椿，我没有领悟到为何得此名字。

野鸦椿的树不是很大，灌木或是小一点的乔木。我一直觉得它适合种在杂木风的庭院，没有章法的几根枝条，到了夏季，末梢挂满红果，给沉闷单调的夏日花园一些亮色。当然初夏也可赏花，只是它青白色的花在初夏并不出众。

有一年夏天，我在天目山山里头还见过几棵很大的野鸦椿，树梢挂满了红果子，起初，远远看去，不知树上红色是什么东西。边上也长了一些灌木大小的野鸦椿，一样挂满了果。

入住的民宿大堂和房间也有瓶插的野鸦椿枝条，每次想起来，那真是一个野鸦椿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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