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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的5月19日，是以《徐霞客游记》开篇之日而定的中国旅游日。文旅圈浩浩荡荡地宣传。尤其是我极爱的腾冲——徐霞客“万里遐征”的最远到达地，因是他的“极边第一城”而备受关注。

我却想到了徐霞客旅程生涯的真正终点：大理宾川鸡足山。因身体原因无法继续旅行，他从鸡足山踏上了漫漫的返乡路。乡在长江下游的江苏江阴。我曾在鸡足山顶，遥望到金沙江——他，也一定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鸡足山顶意外眺望到金沙江 treetree摄

“我住长江头”

《江源考》中，徐霞客提出了金沙江是长江上游干流的观点。奋笔疾书的那刻，我想，他肯定是无比激动的——家，那么远，又那么近。

徐霞客的归途开始了。消息传到了丽江古城。和他结下深厚友谊的丽江土司木增，义不容辞地派人护送。长时间以来，我都想当然地以为霞客在金沙江畔和木增道别，“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但查阅资料，霞客先是经由陆路，至湖北黄州才转为水路。想想也是，金江人烟稀少、三峡险象环生、荆江九曲回肠，木增送霞客，肯定要为他做好最安全的规划。

“我在XX等你”的风吹到了云南金沙江畔，却有了不一样的浪漫 treetree摄

转回“正题”。木增不是这篇文章，丽江出现的第一次。我在鸡足山顶远眺到的金沙江，有一道近乎直角的拐弯：那里的江水和两岸，属于丽江市永胜县涛源镇。铺开地图，我们还会发现，在这次由南向东的转向后，金沙江-长江再也没有过犹豫——它的终点，只有东海；它的恩泽，惠及到了今天被称为“长江中下游”的广袤大地。

然而在这道拐弯之前，金沙江的流向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从青藏高原南下至云南，和澜沧江、怒江携手共构“三江并流”后，它先是在石鼓镇“长江第一湾”转向北流（同时也“抛弃”了三江并流），后又在奉科镇三江口再度回首向南，直到涛源镇的又一次折角，才决心奔赴东方。石鼓、奉科、涛源……它们都属于丽江境内。金沙江，在丽江划出了销魂的W形状。

金沙江在丽江的W形群弯（底图“长江上游”来自网络）

山与川的羁绊

这样在山间迂回多次的大河，放眼全世界，恐怕也没有几个可以比拟的例子。

金沙江在丽江缠绵宛转，横断山脉构成了重要的羁绊。丽江位于横断山南段，巍峨的玉龙雪山是中国纬度最低的终年积雪雪山，同时也是控守在横断山脉东南一隅的大雪山。

由此继续向东，高峰林立的横断山脉，过渡到稍显平缓的云贵高原。正是在这位于丽江境内、最后的横断山中，金沙江频繁回首，最终确定了东流的走向。科学工作者肯定会从地质变迁的角度，给出科学的解释。这里只感叹：金沙江在丽江的神奇之旅，对中国的意义，实在太大。

玉龙雪山，横断山具有地标意义的大雪山 treetree摄

横断山和金沙江的这段奇遇，也为丽江定下了生存之道。大江大山在前，丽江成了茶马古道进出横断山区的重要门户。由此北进，山高水深，人烟稀少，寻欢作乐，少了基础。因此，丽江古城娱乐商业至上，从600年前木氏土司兴起，便是传统。从这个角度看，似乎不必对丽江的过度旅游，太过鄙视。

因为这段奇遇，大红大热的丽江，也藏匿着一处处游人罕至的角落。

只需沿着金沙江，钻入横断山。

钻过塔城关，金沙江来到了丽江的地界。连绵不绝的横断山间，它冲出了长达百公里的宽敞河谷。小镇巨甸坐落其间——甸，是云南话对于坝子（山间平原）的称呼。这片“巨大”的江滨平原，气候堪称温和，是大山深处难得的农耕乐土。老君山在不远处铺开，层峦叠嶂处，总有人类极少干预的密林，维系着源自上古的生物多样性。

金沙江和丽江的首次相遇，造就了肥沃的“丽江粮仓”，留守有野生动植物的乐园。

5月中旬，巨甸镇麦子收割（上），老君山披戴白雪（下） treetree摄

山川间的文明

绕过石鼓“长江第一湾”，金沙江遇到了玉龙和哈巴两座雪山的阻拦。遇山开山，水滴石穿，世界级落差的虎跳峡横空出世。半山腰迤逦的茶马古道，是经典的国际徒步路线——虎跳峡高路。当金沙江最终激烈地涌出峡谷，它立马歇了一口气，冲刷出世外桃源般的大具坝子。干燥炎热的沙土地上，江水和冰川为伴，瓜果菜蔬长势喜人。

金沙江在横断山的继续深耕，塑造了享誉世界的地质奇观，和丽江的“水果之乡”。

中虎跳（左上）；虎跳峡高路徒步（左下）；仍旧没能成为中国游客宠儿的大具坝子（右）treetree 摄

金沙江向北奔腾，直到三江口，接纳了川西横断山区流下的水洛河，方才再度猛然向南。宝山石头城，突然出现在山穷水复的地方。遗世独立的江峡古城，是纳西族在漫长的民族迁徙路上，留下的重要历史遗存。770年前，蒙古军队横扫欧亚大陆的战火波及至此。宏大的历史叙事中，“元跨革囊”的故事，正是发生在宝山石头城一带。

金沙江在横断山的再度回首，传唱着丽江纳西的古老史诗，和草原铁蹄的战歌。

宝山石头城，横断山间的藏彝走廊，是氐羌系民族南下川滇的重要通道 treetree 摄

峰峦越来越低，横断山脉进入了尾声。经过最后一段南向航程，金沙江终于调头东去。铁索跨江，“万里长江第一桥”的金龙桥，定义了丽江东路驿道的黄金时期。云南第四大高原淡水湖的程海，镶嵌在金沙江东岸的群山腹地。不远处的平坝良田，从澜沧卫到北胜州再到永北厅，担当着汉族军屯移民，进驻滇西北的前站和大本营。

金沙江和丽江的最后携手，见证了横断山区和东亚文明之间，不绝如缕的联系。

金龙桥（上）和程海（下）treetree 摄

沿着金沙江，钻入横断山——7月下旬，和进化树&云南地理风物，循着江山的线索，丽江不再千篇一律，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