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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大学教授王诺曾提出生态审美的三个主要原则，审美目的上的自然性原则、审美视阈上的整体性原则、审美方法上的交融性原则。对于生态文学作品而言，生态的美学价值是怎样通过这些原则来体现的呢？近读约翰·巴勒斯的《冬日阳光》，很想就这个问题探讨一下。

自然性原则：重心不能落在人上

约翰·巴勒斯被称作“美国乡村的圣人”、“走向大自然的向导”，他曾被公认为他那个年代最受欢迎的作家。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任何文学作品，都是通过语言走进读者的心灵的。翻开巴勒斯这本游历英国的旅行散文集，扑面而来的是优美的文字和诗性的语言。他探寻苏格兰和英格兰的田野、森林、湖泊、古老的建筑和历史遗迹；他寻访乡野，用眼睛和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大自然丰富的色彩和声音，森林、草地、山谷、溪流、羊群、野花、会唱歌的小鸟、精灵般的昆虫和小动物。本书第一篇写到晴空下的山林风光，让我们来深切感受一下，它是突出审美者呢，还是突出自然审美对象：“密密的树林，远远的闪烁着一条条斑斓的颜色，有如画匠的调色板，溅落着鲜红色、橘红色和金黄色油彩的巨大的调色板。山林怀抱着池塘和小溪，在它们的表面留下深深的光影，从橡树的深棕色到板栗树的浅黄色。在峡谷里和转折处，池塘和小溪是这样宁静，即使只有一只秋虫在呢哝，在它们的宁静之中也显得很响亮。山茱萸和丁香树的鲜红的浆果，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捧捧红宝石或者一束束红珊瑚。乌鸦高高地掠过山林，在这样的景象里，它们看起来就像黑檀木做的小船，飘过蓝色的水面；而秃鹫好像灰色的战船，盘旋着在天空游弋。”

我们熟悉的自然描写常常是借景抒情，有没有发现描写山林风光这段并不是借景抒情？传统的自然描写其实是作者自己的诠释，并不是对自然的诠释，这样的描写就不能用于生态文学了，否则就变成用人的思想解读动植物的生活了。生态文学的自然审美需要尽可能做到不以人的主体性去歪曲、变形自然。描写山林风光这段突出的是自然审美对象，而不是突出审美者，这使读者能更好地理解作者“在树林中感受到的诱惑和暗示”，让读者更好地理解自然本身。

整体性原则：保护生态系统的和谐稳定

生态审美不仅仅关照单个审美对象，还要考察审美对象对生态系统整体的影响。在《苹果》一文中，作者写道：“你明白为什么苹果园会给你耕种的庄稼地带来好收成了吧？你看鸟儿们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如果你的庄稼地里有虫子，它们自然宁可就近捉虫……别担心，不到虫儿被捉得一个不剩的时候，鸟儿是不会去吃庄稼的。”《秋天的高潮》写道：“野草的色彩多么丰富，路边有蓝色的秋麒麟草，紫色的紫苑草，与侏儒漆树的深红交织在路边，它们的美丽比花朵更长久。野草保护了路边和田野上的土壤，没有杂草，不要很大的风儿就能给人带来灾难；没有杂草，干燥的土壤飞起来，让人的眼睛越眯越小，一小颗土粒就能让人疼得睁不开眼；没有杂草，人的鼻子、气管、肺泡会沉淀许多细微的土壤颗粒，让人早衰，让人不知不觉减少天年。路边的野草，保护着路基不受雨水侵蚀，减轻洪水的损害。以美观整齐的名义铲除野草，乃是人类最大的一种蠢行，最严重的一种作恶。”这些都启示我们，有利于生态系统和谐稳定的才是美的，干扰破坏生态整体和谐稳定的就是丑的。

交融性原则：融入自然

生态审美不是站在高处远望，而是全身心地投入自然。我们看看《风雪行路人》中的作者达到了怎样的忘我境界：“这种野生的轻灵的生物，多么美丽！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我长久地守候着，冬日的寒冷把我冻得麻木，直到冻僵，我这才挣扎着起身离去。这时……一只神态端庄、毛皮华丽的狐狸，跨着大步慢悠悠地走过……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默想之中，以至于没有看到我，尽管我因为被它的美丽所迷惑，全然忘了躲藏……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小山背后，我才想起我的学做猎人的使命……”这样的生态审美，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

“天地有大美”，书中多处描写让我感觉到，美就在林地生活的诗情画意里，也在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中。巴勒斯挽起人们的手，向人们展示这个世界可以是如此美好、愉快，使人们向往更美好的世界，使人们思考应该摆脱什么、应该创造什么以实现这个向往；他掌握了一种真正的艺术，不去刻意追求、顺其自然的艺术，在成为作家之前，他首先是个农夫，他携带着前面生涯积累下来的重要财富。那便是巴勒斯成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