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李山的新生,是“三北”工程在彰武开展的一个缩影,也是科尔沁沙地歼灭战的成果之一。
草木以其柔韧染绿山河,英雄以其执着重塑家园。从“沙进人退”到“人进沙退”,再到“绿进沙退”,一代代治沙人的接续奋斗,在阜新市书写了绿富同兴的治沙传奇,也留下了许多英雄故事。5月13日—15日,本报记者跟随国家林草局“三北”工程攻坚战在行动·媒体行活动,走进彰武县和阜新蒙古族自治县,采访记录当地的治沙故事。
倔强的“沙打旺”
沙漠中有种植物叫“沙打旺”,风沙越猛,枝叶越茂、抓地越牢。“死磕”风沙的治沙人,像极了倔强的“沙打旺”。
“那些都是我栽的树,我还想再坚持10年,只要干得动,我就不下山。”5月13日下午,在彰武县四合城镇刘家村义务植树现场,73岁的“全国绿化奖章”获得者、彰武县造林大户侯贵,望着远处的林海对记者说。
侯贵,彰武县四合城镇人,1951年出生,曾连任五届老窝堡村村委会主任。
眼前的侯贵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如斧凿刀刻一般。深居山林、育苗植树、巡查管护,这样的生活他已过了23年。
四合城镇位于科尔沁沙地的南缘,总面积4万多平方公里的科尔沁沙地,不仅是中国最大沙地之一,也是京津冀主要风沙源之一。
曾经的彰武县,“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新中国成立之初,彰武县沙化土地面积520多万亩,占全县土地面积的96%,森林覆盖率仅有2.9%,是辽宁最大的风沙区。“一碗米半碗沙,五步不见爹和妈。有风沙遮日,无风一片白”,这是彰武县当年的真实写照。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回忆起童年,侯贵说,小时候父母不让他在大风天离家出去玩,因为风大时,沙子扬起来就很难找到回家的路。
侯贵说:“那时,村民们耕种的地,不断被流沙吞噬。晚上回到家,还要清理刮到炕头的黄沙,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此我向村民许下一个承诺——植树治沙,保住耕地。”2001年,50岁的侯贵辞去村委会主任职务,拿出所有积蓄,承包了四合城林场一片难以治理的农林沙荒地,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治沙之战。
很长一段时间里,侯贵的造林之路充满了坎坷。“之前种的杨树几乎都得了立枯病,救不活了……”侯贵当时在日记本上写道。这些树是侯贵上山初期栽下的,如同他的孩子一样。心痛之余,侯贵来到辽宁省沙地治理与利用研究所取经,在专家的指点下,侯贵发现了问题所在:单一树种不适合大面积造林,容易引发严重的病虫害,导致整片山林尽毁。
“在和风沙较量许多次后,我渐渐摸索出了一些造林的经验。”侯贵说,看着小树苗最终在精心照料下一株一株增加,树林一片一片向外延伸,黄沙也渐渐停下了脚步,自己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时光如梭,50岁的侯贵在沙地上熬成了73岁的老人,但他欣慰的是——在荒山上栽下的树已超过20万株。
夕阳下落,站在山坡上,侯贵的衣角被风刮起,贴着头皮的花白头发也被风撩起。但他却迎风挺立,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像一尊雕像。他的身后,曾经的荒山已成绿洲。
“我这一生和治沙有缘,只要做好治沙造林这一件事,就知足了。”说起“三北”工程攻坚战,他相信只要人不退,绿就不会退,沙就不能进。
绿意盎然的欧李山
5月14日,记者登上彰武县山水林田湖草沙综合治理示范区内的欧李山,看到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不同景致:东侧西旧府湖烟波浩渺、鹭飞鱼游;北侧万亩草场风吹草动、牛羊嬉戏;西侧上千亩“三北”防护林绵延横亘、气势如虹;南侧当地政府原本保留了一小片沙丘,想让人们通过对比看到沙地原来的样子,却因近年来生态持续向好,沙丘上也长满碧草……
难以想象,就在4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漠,是县域内6座万亩沙丘之一。半流动沙丘、风蚀点是这里的治沙难题,单靠植树造林难以奏效。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彰武把县委常委会会议开到沙坨子,开到治沙英雄侯贵的护林房,一次次现场踏勘、一次次方案论证、一次次推倒重来,彰武草原生态恢复区建设终于拉开帷幕,以草固沙模式付诸实践。短短数年时间,白花花的沙坨子被青草覆盖,荒山秃岭被绿树掩映,草原植被覆盖度提高到80%以上。
“咱们面前这2000多亩的林地,原来是沙丘,现在全部变成绿洲,这就是彰武治沙最好的见证。”站在欧李山上,大德镇林业站站长屈利平指着眼前的树林说,“现在目之所及的广袤树林,都是‘三北’防护林工程的一部分。”
随着彰武草原生态恢复区不断建设,德力格尔风景区也应运而生。湖、岛、湿地、草原、沙漠等自然景观浓缩一处,游人既能看到“大漠孤烟直”的风光,领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也能品味“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喜悦。景区很快闻名遐迩,今年“五一”假期,接待游客近5万人。
“欧李山换新颜咯!”一位来此散步的村民对记者说,“游人来了,商机也来了。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德力格尔风景区上班,全家每年有十多万元收入。”
近日,欧李山迎来了一批新“客人”。他们是辽宁省直单位新一轮选派驻村第一书记培训班的学员,彰武县治沙学校的老师要在这里为他们讲述前辈们的防沙治沙故事,让他们直观感受绿染黄沙的不朽奇迹。
“现场教学可以让学员们对于防沙治沙的艰辛和成果的来之不易有最直观的感受,可以更好地弘扬、传承彰武的治沙精神。”辽宁省林草局副局长姜生伟说,近年来,辽宁人防沙治沙的意识不断提升,植树造林的氛围越发浓厚,全民参与的格局已然形成。
开创樟子松固沙先例
在彰武,樟子松随处可见。
走进彰武县章古台镇万亩松林,绿意盎然,松林以其独特的姿态,向世人展示着生命力。
彰武是世界上首个应用樟子松固定住流动沙丘的地方。故乡在内蒙古自治区的樟子松,彰武县不仅引种成功,而且实现了大面积种植。
彰武县是新中国第一个固沙造林研究机构诞生的地方。辽宁省沙地治理与利用研究所所长于国庆告诉记者,研究所总结出的灌木固沙为主的综合治沙方法被列为中国三大治沙法之一,还开创了樟子松人工治沙的先例。
“1955年在章古台沙地上引种樟子松并试栽成功,为‘三北’地区乃至全国防沙治沙提供了样板。”辽宁省沙地治理与利用研究所副所长吴秀钢说。
故事一直在继续。
1991年,辽宁省内种植的许多樟子松生病。吉林、黑龙江、山西、陕西等地也出现类似情况。“松沫蝉和松枯梢病是罪魁祸首。”辽宁省农科院研究员宋晓东说,“树与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只要采取不同密度间伐、营造针阔混交林,就不会因一种问题撂倒一片。”
在攻关樟子松病因时,科研人员有了意外收获。
在樟子松人工林中,一棵赤松和油松的天然杂交种吸引了科研人员的注意。研究发现,这种树速生、抗旱、抗寒、耐盐碱,且不会感染松枯梢病,繁育后被命名为彰武松,已推广到“三北”地区多个省(区)。
沙海变绿洲,新的产业在蓬勃发展。
“樟子松沙地育苗是章古台镇支柱产业之一,章古台是全国最大的沙地樟子松种苗基地。”彰武县林草局局长赵立东说,“产业发展实现了科研与生产的有机结合,强有力地支持了‘三北’工程建设。”
“综合治理成效好”
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地处科尔沁沙地边缘,沙化土地面积达100多万亩。“山上没有树,山下田不收。”一曲旧民谣,勾勒出这片土地曾经的苦瘠贫薄。
如今,当记者踏上这片广袤土地,站在巴扎兰生态工程区的山顶望去,无数个山头、沟坡都形成了环形梯田状的人工地貌,青绿色覆盖住了黄沙,面积之大令人震撼。
“为了改良荒山土质,当地林业人将一袋一袋的土抬到山上。山上没有路,就用脚踩出路。”阜新县林草局局长柴旭光说。
柴旭光的身边,是立于山顶的一座人工修建的圆形蓄水池。他的身后,是无数个由山头、沟坡组成的青绿色环状梯田。而曾经,这里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荒山,由于多为石质山地,土层很薄,林木很难成活,每次大风起,都是黄沙漫天。而现在,这片黄沙已被绿色锁住。
从典型的生态脆弱区到常有游客造访的生态风景区,巴扎兰工程区之变,受益于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综合治理。
“综合治理成效好。如今,这里的植被覆盖率已经达到80%以上。”柴旭光说,目前阜新县已完成石质山造林、退化林修复等人工造林3万亩,栽植村屯绿化美化苗木20万株,完成义务植树200万株,退化林网修复37条。
同样是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综合治理,记者在阜新蒙古族自治县于寺镇官营子村看到了另外一个样本。
官营子村土地面积5.28万亩,耕地面积2.31万亩,其中沙化土地面积1.3万亩。“‘北靠大沙陀,西靠牤牛河,刮风迷眼睛,井水不好喝’是过去官营子老人口口相传的顺口溜,风沙大是村民最忧心的事儿。现在我们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综合治理,环境越来越好,收入也越来越高。”官营子村村主任张庆年对记者说。
目前,官营子村已改造梯田2000亩,完成了梯田植被恢复。同时,抓住以水治沙这个关键点,利用当地较为丰富的水资源,建成方塘20座、蓄水池40个、水源井300眼、地下管网5万延长米。2024年,规划实施灌区工程,形成地下水网体系化,新增灌溉面积1.3万亩,满足农田灌溉需求,确保粮食产量提升。(转载自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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