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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上——大理古核桃林下的村庄

媒体:掌心漾濞  作者:左中美
专业号:大理州林业和草原局 2023/3/24 22:56:38

在云上——大理古核桃林下的村庄

晨间可读雾

深夏时节,又历经了久旱之后的连日多场雨水,在苍山西坡漾濞县的云上村庄光明鸡茨坪,满山的云雾便如丝如缕、如幔如帐地漫生起来了,晨起看山,一山云雾,看云雾间隐映在古核桃林下的村庄,缈缈生出远古和仙灵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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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缓缓向上,人便随着这云雾,从鸡茨坪上玉皇阁。路先从村东侧的那道和缓岭岗向北盘环而上,两侧核桃树将浓密的枝叶伸展到路上来,几乎一路擦着车顶。约三里,路抵村后岗头,眼前山峰从这里忽地变得陡峻起来。路便在此弯过一道大箐,转而向东,一路切山东行。人坐车中,望路之上,山势高峨,林密云缈,而路之下坡陡壑深,几不敢探目,独缥缈云雾,凭险为逸,在满目陡峻的深青之上缓缓飘移。望身后,来路已渐被白雾弥漫,村庄被那道岭岗挡去大半,只露出西面的部分,但见浓翠的核桃林全都被云雾轻笼着,只偶尔见出隐在林中的一两户人家。人居林中,村在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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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未几,前见先已听闻的那道塌方。连日雨水,使得石多土松坡陡的路上侧坡坍下百多米的一大段来,在前面挡住了车子的去路。人开门下车,举目向路上望去,但见塌方的森然口面参差嶙峋,土石岌岌,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再坍下新的土石来。站在路埂上,小心探看塌方的路下,见一面坡上的植被已被坍下来的大量土石从上往下、由厚渐薄铺盖住数百米,赫然显出几近七八十度的陡坡来,一望之下,头顶顿生寒意,心下不禁一凌。如此上下张望、稍稍停留之间,却见浓雾已向着人包抄过来,细微的白色颗粒糁糁可见,缓缓地在人眼前漂移、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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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深更浓的云雾尚在前面。于是扶石探土、手脚并用地艰难趟过这段烂泥危石,在坍方的前头,已有一辆皮卡从另一条山路上来等在前面,余下路段,车子可直抵玉皇阁下的金鞍寺。随着路向前延伸,身后先前被岭岗挡住大部的鸡茨坪开始更多地显露出来,满目的核桃林,远望去若一艘巨大的绿舟,轻浮在如梦幻般的云雾里。不止是鸡茨坪。从鸡茨坪往下几乎布满整面山坡的核桃林、核桃林下隐约可见的座座村庄,在这七月雨后的清晨亦全都轻浮在漫山或浓或淡的云雾里。

而从鸡茨坪往上,云雾便随着渐渐陡峻的山势开始爬高,继而如絮如团,如泊如湖,直至近山顶处,终于汇聚成一片肉眼无法探入的、似是从天空倒挂而下的白色云海,轻柔地包含住苍山深青而潮润的芒峰。

路看似平缓,而至金鞍寺,位置上仍比鸡茨坪所在要高了一些,潮湿的空气里明显地多了寒意。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十月,第一次来到这寺里,寺门下十余级石阶的右侧,一小片波斯菊开得明媚,颇得禅意。从波斯菊过去,有一米见方的敞口的水池,壁上生了碧绿的青苔,一支管子不知从何处引来小指粗的一脉清水,日夜沽沽淌入池中,池满而溢,清水复顺着池下小沟向下流去。池畔两棵并生的高树蓊郁苍古,干上被人系了许多祈愿的红丝线。“如能明心何须别求南海/果能见性此处即是西天。”不必踏阶入寺,这寺里殿前大柱上的那幅佛联,我多年来一直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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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面高处的玉皇阁多年来也曾数次登临过:绕过金鞍寺里那一方长着碧苔的池畔,一路沿石径穿密林,向东北斜上,近二里,抵阁外山门。数百年的真地,阁中殿舍比起1639年徐霞客来时所述更古旧了多少,眼所见石阶斑驳,耳听闻木门吱呀,殿宇及内中供像皆有些错杂,凡常人不能一一辨识,不过有神意在尔。出阁侧后门,有数百级宽不盈两尺的着苔石阶,一路攀登向上,抵千寻塔(又名玉峰塔),塔之下有仙人洞,长数十米,在当地,长久以来流传着春节期间大人孩子上山拜玉皇、钻仙人洞求吉祥的传统。塔侧临崖一无盖亭,坐于亭内,身下是深壑绝谷,眼前则一览众山,即便不是雨雾之季,亭上亭下、峰头壑间亦常萦绕缥缈云雾,如仙似幻。

此际,看饱含雨意的云雾向着寺前缓缓逼近,是故却了再次登临之意,只与二友在金鞍寺侧同样临崖而筑的“醉仙亭”内候留,眼看着众人上山。从亭上望,可见出高处玉皇阁的一侧红色寺墙。寺下凌崖有一小亭,据说为早些年首开发石门关景区者所筑,斯时,从山下的石门关峡谷内一路攀木栈而上,可至此亭而登玉皇,今木栈已废,留亭在此,却闻得因险禁入,只剩遥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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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被寺外山峰挡住,鸡茨坪这时候已看不见,但见弥漫的云雾笼着眼前金鞍寺,笼着寺下的高树、水池、数间参差阁宇并寺侧的果园及菜地,这其间有一株青脆李,个大味甜质脆,有一年来时也是七月,曾得食数枚,此刻却已不辨所向。坐于亭中,身下石门关深峡满谷云雾,眼前穿过林间的小路上,不见当年徐霞客在山中曾遇的负桶老叟,嘁嚓脚步声中却穿云破雾走来了数位身着迷彩服、肩扛长镜头的男子,至亭前停下脚步,将肩上所负歇于亭中,人于亭外向亭下箐中、对面山林及玉皇阁所倚之高处张目探望,待问所以,才知是鸟类摄影爱好者,相询之下,将手机上数千幅拍得的鸟图打开以示,一一灿烂华美,精彩耀目,指图言及苍山实乃鸟类天堂,多种珍稀鸟类,唯苍山可见。复又让试举那支长镜头,待小心接到手上,发现沉重难荷,知实不易。俄尔,一迷彩男子复从林中钻出,捧出数枚青李相赠,入口之后,发现恰是那年滋味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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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寺,玉皇阁,花椒庵,并玉峰寺、极乐庵遗构,那年徐霞客在这石门山上,一路逢庵遇寺,又遇雨迷路。在玉皇阁,应药师寺僧性严之邀作《玉皇阁募缘疏》。近午雨住离寺,性严披毡相送。是日,抵漾濞城,渡漾濞江,由柏木铺上秀岭坡,山间遇舍茶寺而饭。盖自来山高云绕,则多筑寺宇;石峻水远,遂常滋清意。今玉峰寺、极乐庵、花椒庵并秀岭坡上的舍茶寺皆不闻,唯玉皇阁中于正殿设药师像以供。上,千寻塔峨峨映青苍;下,金鞍寺花叶自成佛。

约二时余,远远听闻寺后林中石径上传来隐约人声,知是上山的人下来了,于是起身离亭穿径,意欲相与会合。只是人声所来处的深林及石径,仍被云雾笼罩着。

来时的那一片村庄,仍隐在看不见的云雾深处。

午后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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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经史太正,读诗歌太浓,读武侠太硬。伴一壶茶,在云上光明夏日午后的核桃林下,饶有趣味的,是读关于这面山坡、关于这个古老村庄的那些带点仙气的民间口述史。比如山下石门关外的那面苍山崖画。这面画有众多人物、房屋以及猪、鸡、鸭、狗、牛、羊等赭红色图案的巨大岩石,因其顶部的石沿向外悬空伸出,远望去宛若一个戴着草帽的人,故而在当地村民中有着一个可爱的称谓:“草帽人”。又因此石顶部石面宽绰,而被村人们称为“仙人下棋处”,并流传着一个村中牧童曾在此观仙人下棋,待看完一盘棋,发现自己已然成为皓首老叟的传说。若依如此,仙人若是对弈三天三夜,人间想必已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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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后,仙人不知何处,空遗巨石在此山间。巨石之下常供山下村庄放牛打柴的人们避雨,而石上的赭色崖画千年如故——据考证,崖画形成于距今约35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作画所用的是一种矿物质颜料。在上面,人们劳作、歌舞、收获、祭祀,稚拙而生动的画面,记录下三千年前这片土地上人们生活的原初模样。里面一幅清晰的采果图,数人攀树采摘,更多人于树下围绕拾捡,欢乐的场面,恰若今天人们收获核桃的美好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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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门关外窄窄的公路蜿蜒上山,约七八里,抵达云上村庄光明鸡茨坪。一路上,除了稍下一段在依山而垦的层层梯田中回环,往上进入光明村境,梯田从身后退去,公路两侧便见出片片茂密的核桃林,直至从两侧若搭手臂般笼住了公路,路面上只漏下点点光斑。一时,坡行渐尽,脚下的路面变得和缓,林下渐闻淙淙水声,车子已进入了鸡茨坪。与山下仙人下棋石的传说遥相应和,村庄所在亦有一段传说。传说亿万年前,村庄所在是一面海子,粼粼碧波,倒映着长天万里;鱼跃龙翔,应和着日月辉光。却忽有一日,身后巨大的苍山轰然塌下一大块来,填住了整片海子,将这里变成了苍山玉驹峰下的一面山坡。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开始有人来到这山坡上居住,人们选择山上相对平缓的地方修建居屋,逐渐聚成村落。怎奈,这新生的土地多刺少产,耕牧不易,使得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活多艰。有一日,观音驾云从村庄的上空路过,看到这片土地上人们生活的艰难情形,心生悲悯,于是向着村庄所在的这片土地撒下一把核桃来。自此后,核桃便在这片土地上茂盛地生长起来,成片成片的核桃林掩映着朴素的村庄,一年一年收获的核桃果,滋润了村庄人们少油的日月。而位在最上面的这座因曾遍生蓟草鸡茨根而得名的鸡茨坪村名却一直沿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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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民间传说,带着苍山云雾的缥缈仙气。而忽必烈过石门山,那却是有史藉记载的。元宪宗三年(1253年),忽必烈率军远途攻伐大理,本欲从上关进入,攻取大理国都,却不想关守险固,久攻不克,后不得以,元军改而绕道苍山背面的漾濞石门关境内翻越苍山,攻占了大理。而历来民间对于所谓正史的演绎,却往往要比历史本身生动得多,也柔和得多。比如苍山东坡位于玉驹峰与龙泉峰交接处的洗马潭,传说是元军翻过苍山后,曾在此洗马而得名;又比如苍山兰峰东麓无为寺里的那株古柏,传说为忽必烈手植,后列为寺中三宝之一。元军“从石门关境内翻越苍山”,按可行走的路径看,想是途经了光明的。而今鸡茨坪村庄里一株最古老的核桃树,据测已有千年的历史。如此说来,元军过石门山时,这株核桃树已在这片土地上春华秋实生长了一两百年,浩荡元军翻越苍山时的那一片刀光剑影、人喊马嘶,该是以最民间的方式,印进了它生命年轮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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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鸡茨坪,以及在整个光明村,每一座村庄都被掩映在葱郁的核桃林下,漫步在村中路上,随处可见树龄数百年的核桃古树。一度春来,一度花开;一度秋黄,一度收获。匆匆数十年过去,一茬人已从出生到年老;再匆匆数百年过去,核桃林下的山坡上便安详地长出了几茬墓碑。在过去,光明村又有另外一个名字:二墓碑。尤其是在山下江边的老漾濞城里,许多人们在提起光明的时候,习惯把那里称呼作二墓碑,当他们在说起这个地名的时候,一座长满核桃的山坡,便在他们的内心里直向着苍山的高处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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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村庄自身最最民间的历史,却一页一页,收藏在村庄那些“先生”们的日月里。

村中人家要建新宅,首先要请先生择定地基,当中包括居位、房向等等,以祈这屋子在人们居住其间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间顺利安好。择好地基,待动工之时,仍要请先生择吉日吉时。之后,房头封顶之日、房屋进火(入住)之日,一一亦然。一个村庄男子的一生,至少会盖一次房,能干一点的两次,至多三次不得了了——至此,数十年的生命也就如一枚熟透的核桃果,就要落回脚下的泥土里。

盖好房屋,娶进媳妇。其间,订亲,迎娶,乃至迎亲之日从女方家出门和在男方家进门的时间等等,一一都要请先生择定吉日良辰。屋顺人安,子嗣绵延,如此,一二十年之后,再盖一回房屋,培植长大的儿女们成家。又若干年,送父母亲上山,在山环水合、千山远望的向阳坡上为他们立坟树碑。——一个人,一户人家,一个村庄的几乎所有重要的时刻,总有先生的在场以及见证,若不然,生活便没有名份,活的人便活不安心,死的人便死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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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家家境不顺,人不安畜不旺,要请先生请神,为家中消灾解祸,招财纳福。这样的仪式,最终大多会落脚于两件实物:一方绘了八卦图的一尺见方的红布,钉于中堂门头;一只风水(封水)罐,以纸封口,以红绳系住,倒悬于红布头上正中。罐中之水受命于某种秘密的指令,以纸封口而不溃。如此一番化解,一家人便又度过了数十载,一茬孩子便又长到了中年。

这些多为世家传承的先生,手握一把神秘无形的钥匙,承担着与天地之灵沟通的职责。而在绝大多数时候,先生以一个普通村民的身份居住在他的村庄里,和村中所有的人们一样,饮食起居,耕种劳作,邻里应酬,赶集上路。

没有生,没有死,没有灾噩需要化解,路旁核桃树下新起的房子正盖到一半,先生作为一个普通的村民,坐在自家的院子里逗着他的孙子——此际,在这个七月的下过雨的午后,核桃林下的风清凉适宜,杯里的茶还没有喝淡。你可以慢慢踱着,去凑拢一个坐在核桃树下手杵拐杖、须发皆白的老者,听他再讲一讲这方他在里面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的老历史、老古本。

夜来可读月

在我的意念里,有两桩物事,最是与月光相配。

一是收获的谷堆。幼年时在老家,秋天稻谷收获之后,要在家后面村中学校的操场上晾晒,家里楼上地方有限,稻谷要在这操场上晒干之后,才装袋收回家中。操场是泥巴地,为此,打谷之前两三天便先要在操场上择地方摊一片牛粪地:将新鲜的牛粪兑上适量水,用脚踩匀后,用木耙像摊粑粑那样均匀地摊到地上。摊好的牛粪地晒干后,呈出浅浅的草绿色,上面干净清新,不会有泥沙掺到稻谷里面来。田里的稻谷收回来,在干净的牛粪地上晾晒开,若是太阳好,四五天便能晒干,多一点到七天。为了省去晒谷期间来回搬运的麻烦,到了夜晚,家人只将稻谷收堆,在上面盖上塑料布或是麻袋防露水,吃过晚饭,母亲忙完家里的事务后,便带上一床草席,一个枕头,一床轻薄被子,到操场上守谷。守谷的夜晚,我总要跟着母亲到操场上去睡,一为离不开母亲,二为图月下睡在牛粪地上的新鲜。这时节的夜还不是很凉,月色大多总是好的,同场守谷的多户人家,几乎家家母亲都带着孩子。我们在堆堆稻谷间游戏、笑闹累了,最后,在月下的草席上依偎着母亲入睡。身旁的谷堆散发出幸福的谷香,干牛粪地的清气若有若无,明月照着谷堆,照着尚未老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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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盛开的荞麦花。这许多年,读过关于月色的文字也不少,而最喜欢、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却是作家鲍尔吉·原野的《荞麦花,月光光》,那片在月下广袤如雪的荞麦花,惊醒了半夜起溺的守地人,且在读这文字的人的心里,投下巨大的、不能抹去的美。想起那年,第一次上玉皇阁,小中巴车从石门关外蜿蜒的公路上山,努力向着高处的光明爬上来。那应该是快到鸡茨坪的时候吧,隔着中巴车有些带灰的玻璃窗,在路的上面,一片盛开的荞麦花突然撞入眼帘,在秋天的山坡上,显出安静的、惊心的美。

后来这许多年,光明每年总上去了几次,大多数时候便去到鸡茨坪。从石门关外上山的老公路两旁梯田里的秋色亦曾多次路过,尤其是渐上到梯田的高处,从上往回望下去,一丘一丘黄熟的稻田,一弯一弯明媚的秋色,真个有着一种天地静好的壮美。那些稻谷,它们在收获回家后,想着也会在场坝上晾晒,只是而今到处有干净的水泥地,再不会有人为晒稻谷而专门摊一片牛粪地了,自然,母亲们也不会在夜晚带着孩子携着草席睡在谷堆旁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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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在这路旁看到的荞麦花却是再没见过了。而今从漾濞县城上光明,除了石门关外的那条老路,从城外不远的马场坝子那里又新修了一条,比石门关老路宽阔许多,走得也便多一些。逢着秋天的时候上光明,不论是从哪条路,渐上到高处的时候,眼睛都总会多注意路旁的山坡,却再寻不见那年盛开的如满地月光般清美的荞麦花,只偶尔会在村中的篱下路旁见出一丛两丛的野荞花,花粉叶绿,显出季节纤细的纹理。

一些事物在旧的月色里转身。在鸡茨坪,先前多年每在三四月间上来,总会遇见一片一片的麦地,在挂满绿色穗子花的核桃林下明媚地黄着。麦子又有多种,一种麦芒较长,细密的芒刺,在阳光下看过去闪动细碎的光芒;一种麦芒极短,穗实饱而拙,俗呼为光头麦;还有一种饲草燕麦,杆极纤细而高挑,顶上的穗子单薄而芒长。这时节的麦地是村庄春日的主色调,有着一种自带的镜头感,故而常被拍照的人们作了背景。想着,这些麦地,它们在清辉如银的月下,该有着怎样一番柔美的模样,应和着春夜初起的虫声,以及村中远近传来的几声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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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夏末入秋红缨初吐的玉米地,它们在月下,显出一种朦胧的油画般的质地——我所见过的关于玉米地的油画,往往有着那种月色笼罩的朦胧感。夜风吹过,玉米地发出一片安静的沙沙声响。在玉米地之外,临路的竹篱上缠缠绕绕爬着的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在月下显出梦幻的迷朦。

——这些事物,它们转身。然后,另一些事物在新的月色里向着这片云上的村庄赶来。         比如大片大片的绣球花。现今村庄核桃林下的土地,几乎全都变成了花园,按照花品的分别,分隔成春、夏、秋、冬四园。其间的夏园,里面便全是绣球花。粉,白,蓝,紫,红,绿,黄,深夏七月,园中的绣球花开得如荼如糜,一带沿路的古朴的青石墙几乎关它不住,似是石墙稍低一些,那绚烂的色彩便要翻越了石墙流溢到青石的路面上来,然后,顺着斜坡的路面,如溪水般流淌到村中各处。果不然,行在村中,但见那绣球花这里那里地开在人家檐下,环绕着长满碧苔的古核桃树根,片片丛丛,如妖如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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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一间透出柔和灯光的咖啡馆。木的墙壁,木的窗子,木的吧台,木的桌椅,木的地板,木的楼梯。墙上木的相框里不是名家油画,却是各种好看的鸟图,后来在金鞍寺遇见的摄鸟人说,这咖啡馆墙上的鸟图,正是他们拍摄的苍山鸟类。木门外的檐下风台上,临栏一条高的白色长桌,桌前一排白色高脚小凳。咖啡倒在其次,坐在桌前,可以看眼前的核桃林浓绿欲滴,看远处天空里的云朵如一团棉花,缓缓地从核桃林外飘过。

在村中各处,又有新设的银杏园,兰园,玉簪园,以及帐篷屋,爱情石等。云上村庄的土地潮润,可育养万物生长;云上村庄的月色深阔,可容含人们关于这座村庄的种种想象。就像那对爱情石,它们曾经只是普通的泥土,沿着人们关于爱情的想象,它们从地上一路向着头顶的天空里生长,直到长成两柱坚硬的、布满苍苔的高石,传说般的面影,在每一次日升月落间不变地相互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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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应该会一点一滴地融入这面山坡的月色里吧——那些所有远道而来的事物,直到有一天,变成这面山坡、这片月色、这座村庄的四季的一部分,像曾经的麦地、玉米地、竹篱以及牵牛花那样,在人们想起这座村庄的时候,自然地,在心里浮现成一种不再有分隔感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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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于村庄的高处,种植着高山杜鹃的冬园里今有一面圆圆的太阳湖,相隔着一条路,在另一边的秋园里有一面弯弯的月亮湖。日月相对,和合成“光明”的原初意义。眼下方是月初,离着月圆还有大约十日。就等着,等着一个月辉如倾的夜,看一天清明月色,照着太阳湖和月亮糊,照着绣球花和银杏园,照着这漫山的核桃林,照着核桃林下古老的村庄。踏着村中石板路上斑驳的核桃树影,循着数声远远近近的狗吠,望村庄在岁月深处,谷香如梦,荞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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