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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初识沙产业(1989-1993)| 对话刘恕,探寻钱学森沙产业理念

媒体:网络  作者:内详
专业号:永平县林业和草原局 2024/11/13 9:35:31

王静、王晓琼(以下简称“王”):2022年12月11日是钱学森先生诞辰111周年。缅怀是重温教导,回忆是鞭策激励,我们选择今天起与您对话,共同探寻钱学森的沙产业理念。重温教导,鞭策激励我们前行。

1984年5月,在中国农业科学院召开的第二届学术委员会会议上,钱学森先生应邀以《创建农业型的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为题,论述了创建知识密集型农业的科学构想。(讲话发表在1984年8月20日中国科学院农业研究委员会出版的《农业现代化探讨》第36期上)。钱学森先生指出,“农业型的产业是指以太阳为直接能源,靠地面上植物的光合作用来进行产品生产的体系”。沙产业(Deserticulture),这个崭新的产业名称与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并列为农业型的知识密集产业类型。您从事沙漠及沙漠化防治研究工作多年,在当时对钱学森先生提出的沙产业是否已有了解和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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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协在友谊宾馆办公

刘恕(以下简称“刘”):不,我很愧疚!对钱学森先生提出沙产业,我在我从事沙漠及沙漠化防治研究工作当时,并没有更多的了解和认识。

王:是在什么契机下,您开始接触学习沙产业这个新的产业名词?

刘:是工作给予了我机缘,使我有幸开始接触学习钱老倡导的沙产业。1989年5月,我从甘肃调入北京,到钱学森先生时任主席的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以下简称“科协”)工作。10月12日,科协常委会通知我作为书记处书记后,向钱学森主席报道。能够见到令人景仰、功勋卓著的钱学森先生,心中既忐忑,又兴奋。当时的见面情景,清晰如昨。钱老平和地谈起我的新工作任务,问起我在苏联学习的专业和研究,以及在甘肃工作情况。钱老和蔼态度,平易近人的风度,问及的又是自己的专业本行,我情不自禁地夸夸谈起我国沙漠研究领域在“流沙固定”,“铁路防沙”,“沙漠化防治”取得的成就,也谈到我在甘肃工作见到的农村贫困,有待发展的状况。接着钱老提起在阳光充沛的干旱沙漠发展农业型知识密集沙产业的问题。这是我从钱老那里第一次听到沙产业的这个新概念。但是,由于自已对这一概念的懵懂与无知,对钱老的问话也只能是答非所问。最后钱老平静地结束了问话。这是令我铭记于心的尴尬回忆,也是我接触沙产业这个新概念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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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当您在与钱学森先生谈话一周后,收到了钱学森先生写着,“刘恕同志:老旧货了,请您把它作为古董保存吧!”的文章时有什么感受?

刘:这是与钱老谈话的一周之后,由钱老秘书转给我的,是钱老写于1984年5月和1984年12月的两篇文章:《创建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及《第六次产业革命和农业科学技术》,上面有钱老亲笔所写:“刘恕同志:老旧货了,请您把它作为古董保存吧!”

作为令人尊敬景仰的“科技泰斗”,钱老为什么会将蕴含着自己学术思想的新著带诙谐意味的自称为“旧货”“古董”?我觉得这是钱老的对上次谈话我的问非所答的委婉批评和指导,当时第一感觉是惭愧且无地自容。但是读到钱老在《创建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文中,对沙产业的阐述是:① 从科学视角出发,具有充沛阳光资源的沙漠,可以发展为农业型产业的空间;②当前广袤沙漠阳光资源潜力远未被开发利用;③沙产业研究还是空白,但沙产业发展指日可待。我开始领悟,这段带有诙谐的赠语,是批评,但更多地是激励和鞭策,是钱老对晚辈学子寄予的厚望!

钱学森先生《创建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及《第六次产业革命和农业科学技术》两篇创新的论说,是他在金色晚年重要的学术关注方向,是他在自已“卷帙浩繁的思想宝库”中,留给我们的一份丰厚知识财富。也是从那一刻我自己下决心不辜负钱老的厚望,开始认真地学习和领悟沙产业。

王:看来您是在钱学森先生教育、引领下迈上学习他倡导的沙产业之路。

刘:是的!1991年10月28日上午,在钱老的办公室,有一次关于“重视地理学科建设和学风问题以及科技人员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性”的谈话。钱老叮嘱我,科协的学会工作要从这几方面开始。在这次会面中,钱老再次提到了沙产业。此次钱老特别谈到了他自己形成沙产业概念的过程。钱老说,他在酒泉基地,看到部队挖甘草,想到既然在干旱的沙漠中有天然生成的植物,就是有可以能形成另外一种种植业,进而形成了一个这方面的概念。就是说,以太阳能为动力,通过光合作用的农业型产业,可以在干旱荒漠地区形成。只是现在的农业技术太落后,使得一些农业型产业没能得到发展。只要科学技术发展了,综合利用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地提高,尤其海产业、沙产业。钱老以其科学的思维,由点及面,洞悉全局,也指明了沙产业需要新技术支撑下才得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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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这真正了不起,伟大的科学家在日常中发现、思考,并进行深入的科学的研究,诞生新的科学发现。钱老从挖甘草这个在常人看来极为平常的事件中,洞察到沙漠戈壁地区有充沛阳光优势,诞生了他的沙产业新理念。

刘:钱老谈及这个细节,对我也有触动。干旱、高温、地表不稳定等因素限制,荒漠天然生态系统脆弱,净初始生产力低下。发展农业型知识密集的沙产业,能把地球表层万象之源的太阳能量,最大限度地采收下来,所以必须要 “走出传统”,突破原有的专业知识体系框架,去接受崭新的理念。

短短的一个月内,钱老的两次谈活,又收到他的激励的赠文,是钱老的教诲和引领,使我有了摒弃原有的知识体系框架去学习、领悟沙产业,探索前行的信心和勇气。古人说:“致知之途有二:曰学,曰思。学则不恃己之聪明, 而一唯先觉之是效;思则不循古人之陈迹,而任吾警悟之灵”(王夫之《四训书义》),要在拥有一定知识储备之后再进行独立思考,在知其然之后,还要探索其所以然。如果说,过去从事防沙固沙的工作,是被动抵御并试图消解荒漠化给人们生产生活带来的危害。钱老的指导,则让我得以窥见干旱荒漠的未来另一种发展可能。这是一个先破后立的过程,也值得付诸毕生精力。从这方面来讲,我又是何其幸运!

王:看来,您从那时候起便开始迈上学习和理解沙产业理念之路。我们知道,突破原有的专业知识体系框架,去接受崭新的理念是有过程的。您是否如此?

刘:是的,但我的转换过程比较快!原因有二。其一,是钱学森先生人格的感召魅力。钱老作为“思想先驱,科技泰斗”无私奉献的战略科学家,始终以其非凡的睿智,关注国家的未来。我深信他的精深见解的真理性;其二,是通过追忆和对比,从中体验到沙产业理念的导向作用和现实意义。我自参加1977年内罗毕联合国沙漠化会议后,加深了对沙漠和沙漠化研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会议之后,也有机会先后与国际上沙漠研究领域知名学者,如巴巴耶夫、柯夫达、罗赞诺夫、萨特等不拘泥地交谈求教。这些学者不仅学术专长,还有宝贵的阅历和经验,通过交谈,我了解到他们大都对沙漠和沙漠化问题不再乐观。内罗毕沙漠化大会确定的“行动计划”和“行动目标”,也在实践中被证明,收效甚微或不见收效。接下来要“怎么办”,成为这些一生献身沙漠事业的学者们魂牵梦萦的难题。

1986年9月,我参加在曼谷举行的亚太经社会举办的 “沙漠化控制研究训练中心区域网政府间会议”,几乎世界上有实力的研究机构,印度中央旱区研究所、埃及沙漠研究所、苏丹喀士穆大学环境研究所、匈牙利科学院土壤研究所、叙利亚国际干旱地区农业研究中心、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干旱地区研究中心、非洲国际牲畜研究中心、萨赫勒研究所等都派人参加了讨论。曼谷会议上除各自介绍本国的荒漠化状况外,在认识领域也逐渐形成共识,如认为造成社会灾难的荒漠化和干旱等与不良的气候条件、脆弱的自然地理环境相关,但荒漠化,不只是自然过程,更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后果;荒漠化发生最受影响的是贫困人群;荒漠化问题的解决,需要有新思维、探寻新的对策。

1994年2月,在阿拉木图的一次国际讨论会上,主持苏联沙漠研究所30多年的著名沙漠专家巴巴耶夫院士直白讲出:“遗憾的是,当代的生产方针,包括原理、技术和工艺,不能保证荒漠区土地开发的质量和效益,不管是为了在这种条件下解决人类生活问题,还是为了维护自然环境”。

在这一系列会议的参与与学习中,我也在不断的对比思考,并深深感受到,钱老耳提面命的教导的“创建农业型知识密集沙产业”,不正是为受水分制约、陆地生态系统的净初级生产量最为低下,土地利用受极大限制的干旱荒漠地区所提出的真知灼见;也正是为保证“荒漠区土地开发的质量和效益”和“解决和在这种条件下人类生活问题”,应运而生的新思维、新的对策嘛!这些认识上的提高,是我转变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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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您的认识转变,意味着您有责任推进对沙产业理念的传播。1990年5月3日,钱老曾写信给您,提出要您“宣传沙产业在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重要性,并讨论我国沙产业的规划。”1991年3月在北京香山召开的沙产业学术研讨会是您为此而组织召开的吧!

刘:不。1991年3月召开的香山会议是按钱学森主席指示,我们安排委托中国林学会召开的一次学术研讨会。这次会议汇集了我国农林、自然科学以及工程和社会科学诸多领域的沙漠学科知名学者专家55人,钱老亲自出席会议并作长篇讲话。这次研讨会是对沙产业理念讨论的开篇会议。钱老在会上首先讲到,“今天,在这里召开的沙产业的学术会议,在中国是第一次,在世界上也是第一次”;接着他阐述了自己的农业型知识密集沙产业理念形成的过程、沙产业的内涵以及他认为:当全部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农、林、草、海、沙五项通过全部科学技术系统、综合利用都实现了,将又是一次产业革命,它的出现可能在21世纪等重要科学见地,希望与会学者专家讨论。钱老在讲话的最后说到:“沙产业是在已经有基础的防沙、治沙、固沙事业开拓出去!”鼓励大家创新,敢做世界上沙产业发展的带头者。也是在这个会上,钱老留下“在与农耕地面积、接受太阳能相当的干旱荒漠戈壁,如果运用全部现代技术,包括物理、化学、生物这样的基础科学,能不能每年也提供出几千亿元的产值?”这个问题,并被人称为又一个“ 钱学森之问 ”。时至今日,这个“ 钱学森之问 ”还在等待着人们的回答。

钱学森先生有关沙产业的论述,引起了与会长期从事干旱区研究者以及工作、生活在西部干旱区的学者专家极大的兴趣,他们从各自不同专业的角度,畅所欲言地解说“沙产业”。由于沙产业是个新颖而又陌生的产业名称,当时大家对沙产业概念存有认识上的差异和不同的理解。钱老安排我在会上,从个人领悟出发,作了题为“促进沙产业建立和发展”的发言。发言中我讲到了对沙产业内涵和范围的理解;对沙产业为我国沙漠土地整治提出策略思想的认知,以及通过实践检验完善理念认识的重要性,并借机表示科协将作好服务,将会议讨论的成果建议,报送有关部门。

王:我们听说,您曾因为这次会议上报给领导部门的总结,受到钱老批评。

刘:是,香山会议后,对会议上的讲话和论文集的编排,我们采取了有文必录的折衷办法,保全与会者的原意。当论文集的编排和会议总结报送钱老处后,1991年6月13日,钱学森写信给我,明确指出“沙产业研讨会上的上送材料,感到同志们的心是好的,但脱离实际,‘书生气’!”, “沙产业扩大到石油、矿产是整个国民经济了……理论上这样的沙产业已不是农业型产业。”要求我们向与会者多“做点说服工作”。

沙产业是钱老经过深思为干旱荒漠地区发展的科学预见,具有一定的定义概念、范畴和目标,这个范畴和目标是不应动摇的。我们应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有文必录的折衷,不是科学求实的学风。

我们听从钱老的指教,作了认真改正,完成了《沙产业专辑》(1991年11月由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和上报材料。1991年香山会议也成为沙产业理论研讨的开篇。钱老这次和风细雨但内涵深刻的批评和对科学认真严谨的态度,作为科学工作者,我对此始终铭记于心!

王:看来,1991年的沙产业学术活动十分活跃,对您来说也是学术收获颇丰的一年。在1991的岁末,12月21日,钱老仍然有信给您。在这封信中,钱老提出,发展沙产业强调“要遵重地理学规律”,这是为什么?

刘:1991岁末之信是封很重要的信。钱老信中叮嘱,发展沙产业“要尊重地理学规律”。诚如前述,钱老对农业型知识密集产业,是按产业活动分布地域和由其引起的生产活动的独特性作分类的。沙产业分布地域用“干旱不毛之地”作了概括,勾画出沙产业生产活动区的自然特征及由其引起的生产活动的独特性。

“干旱的不毛之地”,虽并非严格的自然地理地带性界定,但是钱老以其非凡的洞察力,在这封1991岁末之信中写道,发展沙产业,“从地理历史学开始,在过去不是沙漠地区采取人为措施……;对千百年前就是沙漠戈壁,对它只能就实际情况开发沙产业,不要轻举妄动!”他所说沙产业生产活动地域是以 “过去不是沙漠”的沙漠区为主,而对本身一直都是广袤沙漠戈壁的,则要视条件而为。“过去不是沙漠”的沙漠区就是“沙漠化土地”,我们也称为沙地,如科尔沁沙地,毛乌素沙地;“千百年前就是沙漠戈壁”是地质时期形成的沙漠,如巴丹吉林、库布其以及塔克拉玛干沙漠。显然,所说, “干旱不毛之地”,包括着干草原、荒漠草原和荒漠三个自然带。这些自然带生态平衡脆弱,钱老叮嘱“要尊重地理学规律”,就是要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自然观高度,“不能轻举妄动”,警示人不能为所欲为;收获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共嬴,才是开发沙产业的方针和具体实施的思路。

这封岁末之信对我而言,是继“老旧货”留言之外,尤为重要的一封信。如果说,在钱老曾耳提面命的教育下,我跨出原有的专业知识体系框架,开始理解崭新的理念以及它的价值;那这封信中,他的告诫则是直击到当时我头脑中固有的“人定胜天”的自然观层面。我在中学时代,很崇拜苏联大农艺师米丘林,他让鲜美的水果生长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他的一句名言“不要等待自然恩赐,要向自然索取”成为我的理想。到苏联学习,我自选了与其相关的专业。当时正值苏联在进行“斯大林改造大自然规划”,开荒扩大耕地,修建卡拉库姆大运河等大型改造自然工程,耳濡目染,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人定胜天,改造自然”的自然观。“不能轻举妄动!”钱老一声严肃的告诫,令我倏然清醒。与自然界打交道,必须树立起,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自然观;作为与沙漠打交道的工作者 ,“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是最紧迫的必须跨越哲学问题”。这是一封对我有特殊意义的书信。你们说得很对,1991年确是我“收获颇丰”之年!

除此之外,钱老在1991岁末的信中还指出,“沙产业是21世纪才能开花结果的,那时候还要用生物技术这一刚露头的技术革命成果。对沙产业我们现在只是做初步探索工作。包括从地理科学明确范围…引入生物技术、作些试验。”这是在为发展沙产业,明确工作步骤和方向。方向、步骤虽明确,但如何去做?我还有些迷茫。隔年,又是金秋十月,收到钱老连续两封来信,在10月10日信中钱老写道,“以色列在那么干旱的一点点土地上,养活那么多人。我想我国的沙产业工作者要注意学其所长”;在27日的信中钱老写道,“裕钊同志提出的高技术沙产业是前途无量的”。信中这句话,针对的是田裕钊在香山会议上的一篇论文中提出的一个观点:提高太阳能转化效率的高技术可从提高光合作用主体效率出发引入生物技术的微藻生产作起。为落实钱老指示,同年12月6日至16日,我们组团访问了以色列,就以色列沙漠农业进行了考察。微藻生产也搜集世界各国微藻产业发展的现状和经验,在室内进行了人工养殖实验的基础上, 1993年6月在甘肃建成了玻璃管道总长390米的微藻中试生产车间,正常运转一年后证明,管道封闭式生产具有高光合作用效率,申请了国家专利。因此,十月的这两封来信可谓发展沙产业可以怎么做的指路明灯:① 结合实际“学人所长”,利用现代化的手段,对光合作用要素实行系统地、有效地调控。以人工设施改善植物光合作用的环境条件增加光合作用效率;② 从提高光合作用主体的效率出发,微型藻类具有利用无机形式的碳和碳水化合物通过光合作用合成高品质蛋白的能力,光作用效率极高的微型藻类作光合作用主体。

王:听了您的介绍,相信很多人和会我们一样,羡慕您有这样机会聆听到钱学森先生睿智的教导,在沙产业方面,您可谓钱老“亲传弟子”,在这方面,您有什么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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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看望钱老

刘:说起对钱老育人的体会,首先要说钱老“做人的楷模”的影响对我们品格的滋润养成。他告诫我们,做事、做人都要有明确政治方向,引导我们要把自己工作融入对家国的伟大的情怀之中。1993年钱学森先生在给中国地理学会瞿宁淑秘书长谈地理学科建设时写道,“中国西部建设搞好了,为这些国家树立了楷模,必然增强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精神力量。共产主义的世界大同会由亚洲开始!”他以自己的科学精神,教育我们科学品格的养成。 作为当代的伟大科学家,钱老坚持现代科学技术活动是集体活动,不要突出他个人的作用。当有人酝酿出钱老论文专集时,钱老跟我讲,“我是从来不同意出版我论文专集的。这是因为现代科学技术活动总是集体活动,决不是个人独办得了的。”钱老以他的行为影响人,感召人,以养成科学问题的讨论上要有“平权的争论”、“宽容的激励”和“实践的考验”的科学精神。坚持爱国主义、坚持科学精神、坚持集体观念是做出杰出科学贡献的钱老博大胸怀的精神体现,也是留给科学工作者宝贵的精神财富。

工作机遇给了我聆听钱学森先生教育的良机,但我深知钱老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地耐心地指教,不仅仅是给我个人学习的良机,还在于他希望通过学术共同体的工作,传播他新科学理念、观点和方向,动员起从事干旱区研究者以及工作、生活在西部干旱区的群众和干部共同推进沙产业发展。这也是个任重道远、责无旁贷的使命。

王:我们在读上海交大钱学森图书馆《钱学森精神读本》时,解放军原总后勤部政委张文台上将曾指出,“钱学森是思想的先驱,科技的泰斗,育人的导师,做人的楷模”,加之与您的这段对话,更使我们感受到钱学森先生“育人导师”的高尚品格。按您的体会,初识钱老的沙产业需要有思想准备吗?

刘:我想,可以从我初识钱老的沙产业的思想收获的几点体会来谈,也可算作是初识沙产业所要有的思想准备。其一是,树立辨证思维。以辨证思维认识沙漠的自然地理特征。沙漠戈壁作为特殊的地理单元,干旱少水,风大沙多,天然植被光合作用固定转化太阳能的效率低下。据研究,1972年科罗拉多波尼干草原上,太阳能被植物吸收利用的约为0.3%;美国新墨西哥州的荒漠植被,利用率为0.10%到0.03%。世界上最大最好的荒漠梭梭草场(卡拉库姆、克孜尔库姆沙漠)10公顷荒漠草场养活1只羊。但是,沙漠地区是一个阳光至为充沛的地带;沙漠荒凉,天然生态系虽然低产,但却酝藏着巨大的能量源和诱人的植物性生产潜力。干旱少雨,阳光明媚,烈日炎炎,存在巨大的太阳能源,天赋了高产之源。从辨证思维认识到沙漠是一种资源。钱老在他《创建农业型的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中明确提出,“太阳是强大的能源,我国每亩地上每年接受的阳光能量相当于114—190吨标准煤”,农业型产业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农业型产业实质是利用植物的光合作用,制造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色素等生命活动营养素的过程。以辩证唯物主义观点认识沙漠,深刻分析它的农业气象资源、土地资源的特征,会认识到沙区不仅仅具有发展农业生产的制约因素,也具备独特的自然优势。充足的太阳能源、较长的光照期、昼夜明显的温差以及独特的沙土物理特性能使干沙层下面蓄存水分等都是在一定条件下,转化为极有价值的发展农业型产业的物质条件。沙产业理论的这一谋略定势,正原于钱学森光生以辩证的思维认识沙漠。

其二, 树立创新的思维。钱老一生是充满创新的一生,是勇于创新的典范。1982年,71岁的钱老曾对凃元季同志谈,“……我本人的兴趣是在学术研究,就是思想的创新,科学的创新。”在1991年3月,在北京香山召开的沙产业学术研讨会上,钱老讲,“这样的沙产业研讨会在中国是第一次,在世界也可能是第一次。” “我要利用这个机会祝愿我们的沙产业研讨会成为我国沙产业开端。从己有基础的防沙、治沙、固沙事业开拓出去,……这样我想在21世纪,我们将在社会主义中国建立发展沙产业,……我们中国人是有能力,有智慧的。我们开会的香山饭店这个设计得了国际奖,设计师贝聿铭是中国人,沙产业咱们中国人能不能带个头呀,我看一定会成功的!” 钱老就是这样的,以一篇充满创新的意识、勇气和信心的讲话,激励与会者。沙产业发展要有敢于创新的勇气和信心。“从己有基础的防沙、治沙固沙事业开拓出去!”沙产业是崭新的跨世纪的战略构想。完成战略目标,要有保证的新举措、新手段和新方法,所以从传统(常规)绿洲农业技术开拓出去!

其三,有深沉的家国情怀。钱学森先生以其坚定信念和不竭热忱教育引导大家认识沙产业,不仅仅源于他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下的严谨的理性分析,更出于他对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的关心和对人民的爱。他在给李振声院士的一封信中真挚写到:“我总记得前王任重全国政协副主席讲的一句话:共产党员,不能只想五年、十五年,要考虑五十年、一百年!要有远见。我想对我国农业,不能就为15亿人口,要想想中国人口到了20亿、30亿怎么办。”

树立辨证思维和创新意识,有深沉的家国情怀,是我在初识钱老的沙产业过程的思想收获。我想,这也可以作为我们从一个战略层面的伟大预见视角,来初识沙产业的思想准备吧!

王:我们查阅到在1993年2月17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钱学森先生关于沙产业问题写给您的书信,并加有按语:“征得钱学森同志同意,我们将他致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沙漠治理专家刘恕信件中关于建立沙产业的论述,摘要发表在这里,以期读者对沙漠治理和开发利用问题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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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钱老家中刘恕先生接受了印尼华侨的30万港元捐款

刘:1993年新春始,两位关心沙漠的记者谢联辉、李青松与我有一次访谈。访谈中,我们取得如下共识:通常人们看待沙漠是把它与灾害联系在一起的, “因害设防”以防御为主,也成为人们熟悉的治沙策略。钱学森先生深刻分析沙区的自然特征,既有发展农业型产业的制约要素,又有独持的优势,关键是如何利用独特的优势和克服其制约发展的劣势。钱老的沙产业概念,为学界更换了一种思维,对认识沙漠、正确理解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提供思路。访谈之后,两位记者征得钱老同意后,将钱老关于建立沙产业的论述的给我信,摘要发表在《人民日报》。接着,在2日24日,两位记者又以“用另一种思维认识沙漠”为题,将访谈发表在《人民日报》。借1993的春风,钱老提倡的沙产业,开始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一位印度尼西亚爱国华侨,通过新华社澳门分社人士,特捐赠30万港元,表示对钱老沙产业的支持。1993年11月8日,钱老将这笔捐款转交给我,并书函我及我的秘书朱雪芬,嘱托办好此事。这就是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沙产业专项基金的初始。自此,沙产业专项基金开始为推进沙产业发展开展工作。这位捐款的爱国华侨没有留下姓名,借此机会,我们也向他表示敬意和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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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把赠款转交给了刘恕、董志勇、朱雪芬等同志

王:应该向这位热心的同胞敬礼!看来我们将1989-1993作为初识沙产业的阶段,不仅标志着钱老引领、培育大家从更换另一种思维正确认识沙漠,并开始认识沙产业,也折射出沙产业理念影响正从沙漠研究学者到社会层面,开始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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