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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杰教授

林业是什么？林业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或许很多干了一辈子林业的人也没有真正弄清楚这些看似简单但至关重要的问题。北京林业大学教授朱永杰用10多年时间努力探寻答案。

2018年开年，本报特别策划创办《世界林业大讲堂》栏目，邀请《世界林业简史》著者朱永杰教授，以讲座形式，带领林业人追本溯源，向读者和公众普及世界林业发展的历史。截至3月22日，栏目首季推出的10期全部结束。由于栏目推出以来受到广大读者的关注，记者近日采访了主讲人朱永杰教授，请他分享做世界林业研究的一些心得与见解，同时就读者提出的疑惑进行回应。

记者：世界林业历史对于中国林业发展有什么意义？

朱永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是对于了解历史重要性最浅显的理解。实际上，在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包含着十分丰富的内容，事件、人物、理论、观念等随着时间的流逝汇成一幅宏大的画卷。了解历史发展过程就是一种学习，是思想进步的开始。

还有一句话十分重要，叫做“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世界林业数百年发展的理论和实践有很多值得我们去了解和学习。作为学者，能够静心坐下来，认真厘清整体脉络和前后关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中国强调生态文明，强调绿色发展，其中很多内容都与林业部门有关。环境在变，机构和人员在变，工作内容在变，但责任不变。了解和学习别人已经经历过的，总是有好处的。希望这个讲座和《世界林业简史》这本书能对关注林业的人们有所裨益。

记者：为什么要关心世界林业发展的历史脉络?

朱永杰：20多年前，首次接触“可持续发展”的时候，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仅仅知道就是“可持续发展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损害后代人满足其需求的发展”。可为什么会用这么一个词汇？内涵是什么？与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仅仅是一个口号吗？当时真的是一头雾水。中文文献给出的解释不多，我就直接找到外文，看看那里是怎么说的，结果一开始就颠覆了原来的肤浅认识。

可持续发展源于森林问题，是由于森林资源短缺才产生的。这才有了可持续森林经营这个词汇，所谓森林可持续经营就是林业科学的开端。但为什么林业这么重要，那是后来继续做世界林业简史工作的时候，才找到了科塔等人，才有了对于法正林比较系统的了解。

由于我的专业领域是管理，要研究产业发展、企业管理等问题，那就一定会关注在环境管理条件下企业管理发展的生命变化，这个领域的研究也叫环境管理下的企业管理变革。随着研究和阅读的文献越来越多，赫然发现，研究经济、管理等问题，首先要弄清楚很多基本的理论点的来源、会产生的环境沿革变化和充实过程。比如环境管理的内涵是什么，与生态环境有什么关系？林业与生态的关系是什么？社会与生态环境的关系是什么？等等。用几句时髦的话说，“一切皆有原因”“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从2005年左右，我开始全心关注可持续发展环境下的管理理论和方法的变化，其中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森林问题的缘由和林业发展及其相关理论的变化，结果发现，这是一个广阔的新领域。这样我就可以专心致志向可持续发展和管理的结合这个新领域走下去。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了一个美丽的“苹果”，有了要去看看的冲动。

记者：研究世界林业历史的工作是如何开始的？动机是什么？

朱永杰：在北京林业大学工作已经有30多年的时间了。上学的时候学了不少课程，很多东西还是没学懂。工作以后，还在继续学习，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在一些现实问题上产生疑惑。后来发现，因为很多概念也是引进的，这些疑惑，最终都归结到了一些基本问题上。

很长时间我找不到解答问题的切入点。林业、森林、自然、生态、木材生产、社会经济等很多东西摆在面前，很多书籍和论文看似都有道理，读到一定程度，总感觉似曾相识，总是试图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但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里。

当我们向前走的时候，首先总要先定位自己，定位自己就要找到一张地图，想一想我们要去做什么，要去哪里，往哪个方向，然后才是技术上的问题，是走着去，还是乘车去。在开始的时候，地图很重要，也就是说，在20多年前，才发现手中缺这样一张地图。

当一些学生问我为什么要研究这个，我会告诉他们，我们的研究工作是为了推动社会和林业进展。要面向未来，首先要知道过去的人们做了什么。找到现在人们为什么要做某些工作的根源，然后才能继续前进，努力找到需要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果没有这样的工作过程，我们就不知道一件事情、一种技术、一个理论为什么会产生，要解决什么问题，具有什么意义，如何做才能做得更好。研究历史是为创新做准备的必要环节，没有这个过程，创新就无从谈起。

记者：世界林业发展演变经历了哪几个重要阶段?

朱永杰：1713年，德国提出可持续森林经营，林业科学和林业行业开始建立。1898年，美国农业部提出水土保持要求，生态环境效益开始被认识。1905年，美国建立国家林务局开始算起，国有林开始肩负林业管理使命。1953-1960年，多目标森林经营（多功能林业）开始被人们接受。1990年，世界林业开始进入生态系统管理时代。

世界林业经历了一个由“1”到“多”再到“全”的过程。

是什么推动了这样一个过程？国有林的建立。由于国有林（就是国家林业主管部门）对于森林资源进行管理才使得对森林资源的乱砍滥伐得到遏制。

为了能够让林业从“砍树”到种树，再到注重生态环境，直到保护生物多样性和关注碳，发生了很多事件，涌现出了很多伟人，还有大量理论和技术也涌现出来。

记者：为什么要选择这10个人物?

朱永杰：科塔是现代林业的集大成者和奠基人之一，布兰迪斯影响了国有林的建立，特别是英国及其殖民地林业管理体系的建立，而老罗斯福和平肖则是世界自然管理体系的奠基人。

谬尔等人则是自然保护主义者的先驱，在此之前还有林奈、达尔文、洪堡等对于自然世界进行了广泛的观察和研究，为现代生态科学建立了基础。

罗斯福总统是世界第一位防护林工程的领导者。利奥波特则是将人们关心的生态环境问题变成了理论，从他开始，林业才真正开始思考如何提供生态环境服务，成为社会需要的公共服务部门。这个问题由于与木材的经济效益相关，很多经济、社会管理者，甚至林业人在不赚钱的环境和赚钱的木头两者之间难以取舍。

在20世纪，森林与人的关系逐渐成为林业回避不了的问题。开始是林业如何提供人类社会需要的服务，水土保持、防风固沙等，后来就变成了如何为包括人在内的生态系统全部成员提供生态系统服务。所以说，第9期中介绍的富兰克林是一位非常卓越的学者。

记者：有读者提出疑问，为什么选择的这些林业人物大多来自德国与美国？

朱永杰：现代林业起源于德国，在19世纪后期和20世纪初期，全世界都在学习德国的林业理论。随着世纪经济的重心，特别是基于自然资源利用的传统经济由欧洲转向美国，美国在德国林业思想影响下成为林业理论与技术的中心是必然的趋势。北欧各国在优良的环境条件下，受德国林业可持续经营理论与技术的影响成为世界人工林经营的先进国家，为欧洲提供了大量木材产品。加拿大受美国森林经营和林业管理影响。而东亚各国，包括日本和韩国均受到美、德林业管理思想的影响。建立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俄罗斯及东欧国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才开始摆脱基于森林工业思想和管理体系的传统林业，进入现代林业发展阶段。南亚和东南亚的林业是一种传统森林工业和布兰迪斯热带林业的混合理念与技术。因此，德国和美国分别代表了人工林经营和人工林经营与天然林保护的林业发展实践，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两种主流林业发展和管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