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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护员之声

何以练就，雪豹的高超捕猎技巧

作为高山生态系统的顶级捕食者，雪豹对于调控草食动物数量和维持当地生态平衡有着重要的作用。请大家理性看待整个捕猎过程。

WWF公益摄影师骆晓耘自2020年起在四川省石渠县观察和拍摄雪豹。短短五年间，在一片几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他跟踪一个雪豹家庭的成长与离散。

曾被《时代周刊》评为世界上最杰出的野生动物研究学者之一，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动物学家夏勒博士，也看到了骆晓耘拍摄的雪豹家族作品，夏勒博士是最早研究雪豹的权威科学家之一，自80年代开始就和中国政府合作开展野生动物研究，他给出了如下评价：“骆晓耘出色的照片和关于雪豹家庭生活的新画面使我们对雪豹物种的了解达到了一个独特的新的高度。”

雪豹妈妈“卓玛”前后生育了三胎孩子，她的大女儿拉姆也产下一胎，这个家族到2024年中，已成功养活了9只雪豹。骆晓耘将之称为“卓玛王朝”。

今天，是雪豹系列故事中最惊心动魄的部分——雪豹是如何捕猎的。

当雪豹卓玛悄无声息地逼近岩羊时，岩羊会如何反应？是在最后一刻惊恐逃窜，还是等待命运的审判？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雪豹已经近在咫尺，岩羊却浑然不觉。这究竟是怎样的隐秘杀手，让猎物察觉不了杀机临近？

欢迎来到，更隐秘的雪豹世界。

捕杀都在一瞬间

这是一张十分幸运、机缘巧合的照片，也许是世界上第一张近距离雪豹捕猎的照片。

羊群像被施了魔法，排成一条线，从左向右，向雪豹的藏身的灌木丛横扫过去。倒像是岩羊在搜索雪豹。一些岩羊走到灌木丛边上吃草，既不前进，也不紧张，我相信雪豹就躲在不远的地方，岩羊没有发现它。

排成一条线的岩羊群

岩羊群背对着70米外的摄影师‍‍‍‍‍

我全神贯注盯着岩羊，那几分钟如同永恒般漫长，我甚至有点怀疑雪豹是否已经离开。

岩羊群的一排屁股对着我，很整齐，就在此时，16点14分24秒，猎杀突然发生：所有岩羊转身狂奔，一道白黄相间的影子腾出空中，是雪豹卓玛咬着一只岩羊跳到空中。

雪豹卓玛咬着岩羊的喉咙，鲜血涌出，一起坠下陡坡。坠落的过程中雪豹和岩羊分开，16点14分28秒，一起落到路边的地面上，雪豹卓玛用双前掌抓住岩羊，再次咬住喉咙，更多的鲜血流出，流淌在岩羊的大角上，岩羊已经一动不动了。

从镜头中看，它们就像落到了我的脚边。16点14分32秒，卓玛抬头看见了路上的我，我按下快门！16点14分34秒，它松开口，翻身跳上山坡，跑到半山腰去了。

雪豹捕杀岩羊的连续画面

查看照片上的时间，从白黄色影子腾出，到雪豹卓玛跳上山坡，时长不超过10秒。下坠的过程非常快，我凭本能移动镜头，按下快门。由于距离雪豹只有约70米远，又是长焦距镜头，加上快门速度比较慢，有几张照片拍清楚了雪豹全神贯注的双眼。

独一无二的平衡能力和速度

从高速连拍的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雪豹尾巴的平衡作用，在咬住岩羊下坠的过程中，仅连续9帧照片（相机的连拍速度超过每秒20帧），在1/2秒不到的时间里，雪豹的尾巴由垂直向上转为垂直向下，而头和身体的方向一点都没有变化。

雪豹猎杀瞬间，尾巴超180度摆动控制身体平衡

为了实现身体的稳定，首先要有良好的姿态感知能力，也就是平衡感。

猫科动物都有杰出的平衡感。和人类一样，它们通过内耳（前庭，半规管）来感知和控制身体姿态，最主要依赖的器官是前庭，只是猫科动物的更发达。

科学家卡米尔·格罗赫（Camille Grohe）用CT扫描的方法研究猎豹、老虎、豹、云豹、美洲狮、非洲金猫等十三种猫科动物的标本（不包括雪豹），发现猎豹的内耳种前庭部分比例特别高，达44%，而其他12种猫科动物的前庭占内耳比例为26%-36%。（《感官奇迹》，杰姬·希金斯，167页）

猎豹在稀树草原上捕猎，环境基本是平坦的，是一个二维空间。而雪豹在陡峭的山坡，甚至是悬崖峭壁上高速捕猎，应对的是一个险恶的三维空间，不小心就会被摔死。

Snow Leopard（《雪豹》）（Victoria Blakemore出版，2018年）记载，野外看到的雪豹尸体大部分是摔死的。雪豹要适应艰难的高山环境，必须进化出杰出的平衡能力。我认为雪豹应该是猫科动物中平衡能力的冠军，它的内耳平衡器官的比例也会很高。

雪豹的生活和捕猎场景都异常“陡峭”

利爪天成

在雪豹卓玛和岩羊一起下坠的过程中，它用牙齿咬住岩羊的喉咙，并用前肢试图抱住岩羊。这时爪子完全伸出，非常亮眼。坠落到地上后，卓玛终于抱住了岩羊的脖子，爪子完全扎入岩羊的皮毛中，看不见了。

卓玛的大脚掌和利爪

爪子完全嵌入岩羊的身体

猫科动物爪子是捕猎的重要工具。它们用前肢和爪了抓住猎物，用牙齿杀死猎物。

平时，猫科动物的爪子收缩在皮毛保护套里，伸出爪子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它们弯曲的形状是为了适应抓住猎物、挂在猎物上、打斗和标记领地。利爪非常有用，所以在不用的时候要保护得很好。休息的时候，爪子由弹性韧带收回；活动的时候，爪子由伸肌腱和屈肌腱带动向前和向下。

爪子只能承受拉力而不能承受推力，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猫科动物上树容易下树很困难，只能够跳下来。

前爪通常用来抓住猎物，前爪上的悬趾有助于这项功能。悬趾对应人类的大拇指。家猫的悬趾萎缩了，但还是具有抓住东西的作用。后爪则通常用来抱猎物，或者抓住地面，以防止猎物的逃脱。（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

牙齿，大猫的终极武器

雪豹卓玛在短短几秒就杀死了这只大公羊。

它是用锋利的牙齿咬破了岩羊的动脉血管，使其很快失血而亡。在下坠的过程中，爪子已经松开，而牙还咬住不放。 这说明雪豹的咬合力非常强大。

猫科动物有28至30颗牙齿，不同的品种有细微差别，雪豹有30颗牙齿（《新疆雪豹》，马鸣、徐峰 、程芸等著，科学出版社）。

有些猫科动物的臼齿和前臼齿已经消失，使得它们不能咀嚼食物，而是把口中的食物整个吞下去。较少的牙齿数量导致较短的上下颌骨，把咬合力集中在较少的表面上，从而增加了牙齿咬合力。

几秒钟内被刺破动脉血管的大公羊

在大型猫科动物中，科学家测试了各种大猫的咬合力，单位为牛顿。以下是低限制数值。雪豹的咬合力在豹属中最小，可能因为它的体重在豹属中是最小的。（Snow Leopard）

大型猫科动物的牙齿都像一把锋利的扁厚匕首，但雪豹牙齿的横截面是最圆的，像一个有点弯曲的圆锥。（Snow Leopard）

为啥雪豹相对小的咬合力，而牙齿呈圆锥型，我想这也是对捕猎环境的适应。在陡峭的环境中高速捕猎，前肢和爪子更难牢固控制住猎物，作用在犬齿上的侧向力更大，力的方向也会更多变。圆形截面的牙齿有利于防止犬齿折断。

雪豹的牙齿

为什么岩羊会排成一条线？

回到故事刚开始的时刻，在猎杀发生前，岩羊排成一行，横扫过去，这不是偶然现象。

当岩羊感觉到雪豹的存在和威胁，但又不知道雪豹的具体位置，岩羊往往会排成一条线。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想到的解释是：岩羊是群居动物，得益于“多眼效应”，待在一起更容易发现捕猎者，而且落单的动物更容易遭到猎杀，如狼这样的捕猎者，总是先从羊群中分离一只出来，再追杀。还有，大家待在一起会有一个最小的概率因素，即“总有一个死，但很大可能不是我，看轮到谁吧”。

这种遇到危险排成单行的情况，在非洲食草动物中也很常见。

撰文/图片：骆晓耘

编辑：佳妮

审核：老马

排版：k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