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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观点】新时期中国林业发展的生态文明观

李智勇 樊宝敏

作为国家重大发展战略研究，“中国可持续发展林业战略研究”提出了“确立以生态建设为主的林业可持续发展道路；建立以森林植被为主体的国土生态安全体系；建设山川秀美的生态文明社会”的林业发展战略指导思想。在“生态建设、生态安全、生态文明”这一新时期中国林业发展的“三生态”战略指导思想中，林业发展的“生态文明”战略定位，是对古今中外生态文明观传承与创新，必将对21世纪中国林业的可持续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一、博大精深的中国古代生态文明观

中国是一个重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国度，生态文化博大精深，生态文明精神源远流长。早在夏、商与西周时期，先民们就提出了保护生态、持续利用森林的思想。从文明之初就昭示出以“天人合一”为基调的生态思想。这种生态文明之火，经过世代相传和发展，延续至今。

“天人合一”的思想。“究天人之际”，即研究天人关系问题，自古就为思想家们所重视。春秋时代的管子主张：“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道家创始人老子则认为天人同“道”，人应该师法自然。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认为，人“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宋代哲学家张载继承前人明确提出“天人合一”的思想命题。尽管“天人合一”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天与人相通之点则是相同的]。这种思想成为我国生态传统的基调。

“道法自然”的思想。道家的生态观，在我国传统的生态思想体系中占据重要的地位。《老子·第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第二十五章》：“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类的许多活动破坏了大自然的和谐，违背了道德，故主张“无为”和“道法自然”。“无为”并非不要做事，而是不要去做任何盲目的违反自然规律的事。当然在对自然的态度上，道家更强调绝对保护，与儒家的取之有度相比，有点走极端的味道。

“取之有度、永续利用”的思想。古代的生态思想主张对植物资源取之有度、用养结合、永续利用。管子主张，木材利用要节约，“圣人之制事也，能节宫室，适车舆，以实藏”。《吕氏春秋·义赏》说：“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吕氏春秋·长利》云：“利虽倍数于今，而不便于后，弗为也。”这是较早的森林永续利用的思想。

“以时禁发”山林的思想。鉴于历史上“烧山林，破增薮，焚沛泽”的残痛教训，管子主张：“修火宪，敬山泽林薮积草，天财之所出，以时禁发焉。”“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发必有时。”儒家都强调对山林资源的适时取用。《孟子·梁惠王上》：“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荀子·王制》：“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在《礼记·月令》中，有许多保护生态的思想，而且做出一系列制度性的规定。如，孟春之月“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仲春之月“毋焚山林”；季夏之月“树木方盛，乃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斩伐”。月令是指导人们行为的道德规范，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

风水思想。风水，又称堪舆，是中国独特的文化现象。郭璞《葬经》：“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风水的核心是探求建筑的择地、方位、布局与天道自然、人类命运的协调关系，含有人地和谐、环境保护的思想。风水认为龙脉是至关重要的，是生存者的生命之源，是大家的保护神。龙脉砂穴之树木，即风水林，不能砍伐。这就将大面积自然生态环境保留下来。尽管目前对风水理论评价不一，但都认为剔除其迷信成分和神秘外壳，它本身拥有有价值的精华内容。

森林防灾的思想。对森林防止水旱灾害、保持水土的作用，我国古代先哲们早有认识。汉代贡禹提出，“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繇此也。”清代梅曾亮对“棚民”滥垦山地的弊端有深刻的论述。“未开之山，土坚石固，草树茂密，腐叶积数年，可二三寸，每下雨从树至叶，从叶至土石，历石罅，滴沥成泉，……而半月不雨，高田犹受其浸溉。今以斤斧童其山，而以锄犁疏其土，二雨未毕，而砂石随下，奔流注壑，涧中皆填圩不可贮水，毕至畦田中乃止。及洼田竭，而山田之水无继者。”清代赵仁基认识到长江“水溢由于沙积，沙积由于山垦”的科学道理。

二、方兴未艾的西方现代生态文明观

在西方文明进程中，从亚里士多德、笛卡尔、达尔文、再到奈斯等人的自然哲学，都体现了生态文明观的发展轨迹，尤其是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笛卡尔、牛顿提出机械世界观，开启了工业文明时代，梭罗、施韦兹提出生态伦理思想，推动了自然环境保护运动，也使得欧洲森林培育利用和生态环境保护走到了世界前列。

物化的自然观。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中西文化存在着差异。中国文化比较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西方文化则强调人要征服自然、改造自然，才能求得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西方的经典哲学，以人与自然分离和对立为基本问题，认为只有人是主体，自然界只是人类改造的对象。主张天人相分，强调物化的自然观，主体与客体的对立。这种哲学在西方至今仍占有主导性的地位。

自然中心主义。它以生态学为依据，从人的自然性出发，考察人与自然的关系，主张伦理学应从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扩大到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所有生物都是价值主体和道德主体，自然物具有不依赖于人的内在价值，包括人在内的生物物种之间的合作共生关系是一种权利与义务的关系，人类在生物圈中仅仅是普通的一员，人类应当尊重自然物，对自然物讲道德、讲平等，人类的行为应当以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与共同进步为目标，评价人类行为是否道德，要看它是否“有助于保护生物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丽”。

现代人类中心主义。它以伦理学为依据，从人的社会性出发，考察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伦理学只能严格局限在人与人的社会关系领域，人类是自然价值的主体，人类之所以关心自然生态环境，主要是由于它涉及人类生存、发展和子孙后代的利益，人类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归根到底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认为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是由人类单方面沟通的，人类占主导地位，非人类的自然界无所谓公共利益，人与自然之间谈不上相互的责任和义务，主张为了人类的永久利益，明智地利用自然资源。

可持续发展。20世纪80年代，由于经济无限制的发展，导致全球生态环境恶化，引起各国的关注。联合国成立了环境与发展委员会，由挪威首相G.H.布伦特兰夫人主持。1987年，他们撰写的《我们共同的未来》报告，全面地阐述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定义、标准和对策。它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危及后代人满足其需求的发展”。这一概念被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所接受。可持续发展不仅涉及环境问题，而且包括了多个层次的内容，同时具有三大原则：社会公平原则，包括代内公平与代际公平；可持续原则；共同性原则。目前，可持续发展理论已为国际社会所普遍接受，成为指导人类未来发展的共同理论。

森林可持续经营。西方生态文明观的转变和演进，推动了西方的生态环境保护与森林可持续经营的进程。欧洲是近代森林经营思想和理论的发源地，近代林业经营理论从200年前在德国诞生以来，各国一直在不断发展和完善，以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对林业发展的新要求。到20世纪90年代，1991年的第十届世界林业大会和1992年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之后，在可持续发展理论和实践的推动下，世界林业迈入了“森林可持续经营”的新阶段。

三、面向未来的中国林业生态文明观

在“中国可持续发展林业战略研究”提出的“生态建设、生态安全、生态文明”这一“三生态”林业发展思想中，这三者之间是相互关联、相辅相成的关系。生态建设是生态安全的基础，生态安全是生态文明的保障，生态文明是生态建设所追求的最终目标。“三生态”林业战略思想具有丰富的内涵，集中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必须坚持“生态优先”原则，牢固树立破坏生态环境就是破坏生产力、保护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观念，发展林业以加快“生态建设”。林业以“生态建设”为主，而不是以木材生产为主，这是根据新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对林业主导需求的变化而提出的全新林业发展思路，具体体现了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国家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实施，国民生态意识的增强，生态需求已成为社会对林业的第一需求，走以生态建设为主的林业可持续发展道路，不仅是对林业认识上的一次重大飞跃，而且体现了国家对新世纪林业发展的准确定位。新世纪的中国林业，正在发生从传统到现代的历史性转变。

二是充分体现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发展林业以保障国土“生态安全”。“生态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维系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森林生态系统是地球陆地上覆盖面积最大、结构最复杂、生物多样性最丰富、功能最强大的自然生态系统，在维护自然生态平衡和国土安全中处于其他任何生态系统都无可替代的主体地位。在我国建设以森林植被为主体、乔灌草相结合的国土生态安全体系，是根治洪水、沙漠化两大心腹之患的唯一正确途径，是国家可持续发展赋予新世纪林业的重大历史使命。

三是弘扬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森林文化，发展林业以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生态文明”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标志。建立生态文明、经济繁荣的社会，就是要按照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不侵害后代人生存发展权，指导林业建设，弘扬森林文化，改善生态环境，实现山川秀美，推进我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使人们在思想、科技、教育、文艺、伦理、道德诸方面都产生新的变化，在生产、消费等领域构建生态文明的新的社会形态。

跨入新世纪，我国已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的发展阶段。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和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是我国的基本国策。在这个进程中，林业肩负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繁重的建设任务。加快林业生态建设，构筑国土生态安全，弘扬民族生态文明，为新时期的我国林业发展和生态建设赋予了全新的发展使命，注入了不竭的发展动力。